若重聚（八）

　　顯示短信收到的時間是昨天夜里11：47，不到三個小時前。

　　拿手機的指尖慢慢冰涼起來，有一刻的沖動想要立刻回電過去，那樣他就會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墒撬惺裁促Y格、以什么身份撥過去呢？對于程以沫而言，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店里素未謀面的客人，而此時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了，依偎在一個男人身旁，還有他們的孩子，也許正靜靜地熟睡著，踢了被子在等程以沫起身蓋好，那些是曾經(jīng)應(yīng)該屬于他的幸福，而此刻連這種短暫的想象都讓他覺得無比痛苦。從半年前的那個電話開始，他便一直痛苦著、嫉妒著，嫉妒著電話里的那個人男人，嫉妒著那個男人擁有本應(yīng)該屬于他的一切！

　　陸白是被門禁監(jiān)控的鈴聲吵醒的，昨晚他就這樣在沙發(fā)上胡思亂想著睡著了，身上連張?zhí)鹤佣紱]有，期間隱約凍醒了一次，蜷縮著翻翻身便又睡過去了。全身酸痛，耷拉著頭走到玄關(guān)打開門禁，是方冉拎著一袋早餐站在門外。

　　“老方說你昨晚臨時接了臺手術(shù)，讓我先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沒死的話中午他再和我媽過來。”方冉一進門便熟門熟路地翻鞋柜找拖鞋，找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除了陸白腳上的那雙MUJI男士拖鞋外，家里根本沒給客人準備拖鞋。

　　“你穿我的吧?！标懓咨焓纸舆^方冉帶來的早餐，把自己的拖鞋讓出來，赤著腳往餐廳走去。

　　“我才不呢，我穿了你不就又要丟掉，算了我讓我媽上來時候先去給你買幾雙吧。誒，你不會連鍋和碗都沒有吧，我媽說中午要在這里做飯?！狈饺揭渤嘀_往餐廳走，拉開餐桌椅便盤腿坐了下來。

　　“鍋和餐具之前洪姨送了過來一些，應(yīng)該夠。你吃早餐了嗎？Alex呢？師母在帶？”陸白把早餐打開，是一份魚片粥，晶瑩的米粒中夾著切得薄薄的魚片，看上去很夠火候，估摸著應(yīng)該是方師母熬的。

　　“那個小魔怪幾乎每兩個小時起來一次，我是受不了了，我媽和保姆在帶呢。Chris昨天剛回來，估計現(xiàn)在還在寶貝兒子呢?！狈饺竭叞l(fā)短信讓方師母幫陸白買拖鞋，邊扁著嘴抱怨。

　　陸白聽見方冉提到顧俊便也不說話了，低頭慢慢一口口地吃著粥，他覺得自己好像感冒了，喉嚨腫得難受，肌肉也有點酸，盤算著喝完粥后得吃片藥，不能讓中午方教授師母看見自己精神不好。

　　方冉看著埋頭喝粥的陸白，有點恍惚，似乎時間一下子回到了年輕時候，她離家出走住在陸白的公寓，兩人也經(jīng)常是這樣坐在餐桌前默默吃早餐。一晃時間便就這樣匆匆溜走，自己都已經(jīng)是孩子媽媽了，可是陸白卻還是那個樣子。想到這里，方冉輕輕嘆了口氣：“陸白，你和程以沫后來怎么樣了？”

　　陸白沒想到方冉會突然提起這個，喝粥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抬頭看著方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方冉看著陸白的樣子，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婚禮那天等化妝師的她站在二樓化妝間往外看，卻正好看見一個穿著寶藍色小禮服的女生，抱著個禮盒快步跟在顧俊身后朝禮堂后方走去。顧俊身邊經(jīng)常有一些鶯鶯燕燕擾，她向來不太在乎，畢竟她有著自己的自信和驕傲?？墒钱?dāng)她仔細看清楚那張精致的臉時，不禁嚇了一跳，她太記憶深刻了，有一次她無所事事地在陸白公寓里等面試通知，隨手翻了翻陸白擺放整齊的書架，卻發(fā)現(xiàn)有一本書被斜斜放在最里側(cè)，這在整齊劃一的書架上顯得格外刺眼，于是她拿起書翻了翻，卻在書頁里面看見一張拍立得照片，照片上是陸白和一個女生，兩人都還很青澀，但陸白臉上卻是洋溢著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寵溺笑容，那一刻她終于明白現(xiàn)在的陸白為何總散發(fā)著一身冷咧氣息。婚禮結(jié)束后，陸白有點失魂落魄的告辭更讓她堅信自己沒認錯人，所以她趁顧俊洗澡時，自作主張撥通了那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