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潼擺擺手讓這名宮女退下,現(xiàn)在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來整理這短短一個時辰里發(fā)生的種種雜亂事務。
首先,她穿越到了一個想自殺的太后身上,其次,這太后與帝君之間的關(guān)系令人費解,既不算母慈子孝也不算淡漠疏遠,再者,這太后的身邊還安插著一個光武大將軍的妹妹流云郡主。
沈青潼輕嘆,這樣的局面不知道是好是壞。往好處想,她一個太后,不用手提肩扛就可以有美味佳肴可食,有綾羅綢緞可穿;往壞處想,她對自己的處境幾乎可說是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幾個名字而已。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太后在宮里的地位,可能會有哪些敵人,這樣才可以更好地活下去。沈青潼很快就理清了思路,上天既然給了她又一次機會,就當是對上一世的補償吧,她決定要竭盡全力地好好活下去。
只不過短短的一個時辰,被男友劈腿詆毀,就好像是真的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大抵死過一次的人,對于生命都會看得更加寶貴,而對于那些以前看得很重要的人和事,卻反而愈發(fā)地覺得風輕云淡了。
人生如茶,總會苦一陣子,但不會苦一輩子,沒有什么人是非他不得,也沒有什么事是非記不可。
想到這里,沈青潼會心一笑,她從不向命運妥協(xié),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亦然。
驀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掃視了四周一圈,在窗前的桌子上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想要找的東西——鏡子!
自從到了這里,沈青潼還未見過自己變成了什么模樣,她現(xiàn)在迫切地想看到,卻又害怕真的變成了一個垂垂遲暮的老太婆。
鏡子的背后和邊緣描畫著繁復的花紋,不是現(xiàn)代世界里隨處可見的玻璃鏡子,而是銅鏡,清晰度自然大打折扣,但人影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辨的,更何況是看了二十多年的那張臉呢。
沒錯,鏡子里映出的臉龐正是沈青潼本人的模樣,烏墨一般的長發(fā)披在瘦瘦的肩頭,形容秀美,眉是遠山之黛,唇似三月桃花。如若凝脂,吹彈可破,眼睛不大卻亮若天際的晨星,看樣子比前世的沈青潼還要年輕幾分,最多不過二八年華。然而小小年紀,于秀氣之中卻透出一股鳳凰展翼般的大氣冷傲,如韌之蒲草般不算絕美,出塵的氣質(zhì)卻叫人難以忘懷。
再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衫,短襦上衣,長長的高腰月華裙,俱是素色,淺碎花腰帶前系成蝴蝶結(jié),飄垂而下,腰帶之旁還掛有一塊羊脂玉環(huán)。外罩一件墨色長裙,絲滑的面料上用銀線精心繡繪著蔓藤,絲絲纏繞,天青色的絲線勾勒出青藤的嫩芽,隱在墨色之中,行走之間恍若裁云細水,流光溫玉。
襯著沈青潼的冷傲,顯得整個人雅而不素,貴而不艷,宛如天成。
沈青潼安心地放下鏡子,看來自己并沒有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起碼頂著一張自己熟悉的臉繼續(xù)生活,心理壓力會小得多。
但同時,另一個疑問又浮上她的心間。就算太后駐顏有術(shù),算起來也還是很年輕的,怎能生出楚復這般大的孩兒?若說楚復不是太后親生的孩兒,依著兩人之前令人費解的態(tài)度,倒也還說得通,但如此年輕的太后,實在是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看來,她得好好花點心思收集些有用的消息了,不然老扮這睜眼的瞎子摸著石頭過河,很容易溺水而亡的。
“太后,您睡了嗎?”正在沈青潼發(fā)怔的時候,平安敲了敲門,輕聲問道。
“進來吧,我還沒有睡?!鄙蚯噤鼜陀痔苫卮采?,將平安拉過來坐在床邊關(guān)切地問道,“見過光武大將軍了?”
“嗯,這幾天因為先帝的喪事,哥哥忙壞了,都瘦了好多呢?!闭Z畢,平安卻又似想起了什么,慌忙噤了聲,偷眼看沈青潼的臉色。
沈青潼大抵能推測出她是因為提到了先帝辭世的事情,怕她難過所以才斂聲,若是以前的太后可能會觸景傷情,但她對于一個絲毫沒有記憶的陌生人之死,實在是傷感不起來。拍了拍平安的肩,沈青潼故作輕松地說:“人死不能復生,我總歸是要接受事實的?!?p> 平安聽了她的話,也高興起來,移了并不大的手掌覆上沈青潼的手掌,將手心暖暖的溫度傳遞給她,仿佛這樣就能將身體里的勇氣也傳遞過去。
“平安啊,今晚就留在這里陪我睡吧?!北娝苤?,女生的友誼最容易建立在上廁所路上的手挽手,和床第間的促膝臥談上。沈青潼想借機與平安熟稔起來,以便于探聽更多有用的消息,況且這個小姑娘本身也挺合她的眼緣。
可是平安并未如她想的那樣,開心地一口答應下來,而是一邊往后退,一邊一臉驚恐地連連擺手:“太后,不要找平安,不要找平安,平安很乖的……”
沈青潼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自穿越過來,不過短短一兩個時辰,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說錯話了。遙想當年看過的無數(shù)穿越小說,里面的主人公無一不是輕而易舉便探聽到了想要的消息,哪會如她這般窩囊,連連說錯話。
但,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的,沈青潼只好繼續(xù)硬著頭皮,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考究語氣繼續(xù)問下去:“本宮為何不能邀你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