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這個偌大的世界,舞陽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深吸一口氣將眼眶里快要流出來的眼淚逼回去,她一路蹣跚著往醉傾城走去。
她不知道八皇子究竟有沒有跟英娘討要她,事到如今她一片柳絮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再回到醉傾城。
白天的醉傾城不同于晚上的熱鬧喧囂,關起門來靜悄悄的,若說晚上的醉傾城是動如脫兔,那白天的醉傾城就是靜若處子。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舞陽還未走近門口,便看見雕了花的兩扇檀香木大門大大地開著,不斷地間或有人在門口穿梭不停。
有人眼尖發(fā)現(xiàn)了站在遠處張望的她,一邊驚聲叫著一邊往樓里跑:“舞陽回來了!舞陽回來了!”
舞陽依舊呆滯著,機械般地一步一挪,還未到門口就遇上了迎出來的英娘。
“哎喲喂,這可是造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盼得這么個出頭的機會,怎生得這樣沒運氣,這八皇子偏生喝多酒掉進故湖里淹死了呢!唉,你看看,好好的一個姑娘給嚇成了什么樣兒……”英娘扯過舞陽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又以手帕捂臉,悲戚地嘆道,滿臉的可惜和遺憾。
只是舞陽已經麻木得沒有感覺了,隨她扯著進了醉傾城的樓里,坐在椅子上也還是一副呆滯的表情。過了半天,她才慢吞吞地問道:“英娘,八皇子有沒有幫我贖身?”
英娘十分訝異:“沒有啊,昨天你去陪他喝酒,之后我就一直在大堂招呼客人,并沒有見他再來找我啊,難道他向你許諾會幫你贖身?”
舞陽頓時眼淚如河堤泄洪,嘩啦啦地往下流。
英娘拍著她的背,像是母親在哄著不肯睡覺的女兒,輕聲安慰道:“就當沒遇過這個人吧,你還年輕有的是飛黃騰達的機會,這慶元又不是只有這一個達官貴人?!?p> 可是舞陽的眼淚無論怎樣都止不住,她泣不成聲地哭訴:“我知慶元國達官貴人很多,我也知我還年輕,但我更知道,像我一樣出身貧寒渴望一朝嫁得良人脫離苦海的女子更多,而我今生再難遇到八皇子這般珍重我的人?!?p> 一席話,說得眾人唏噓不已。
每個人都有過年少的時候,在最青春張揚的年紀遇上那個怦然心動的人,不論你是看上他的人還是其他別的什么,但內心最初的悸動卻是真實地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跡。
英娘也曾年輕過,她不是不懂舞陽現(xiàn)在內心的感受,但想到現(xiàn)在的形勢,想到舞陽接下來可能要遭受的罪,她不由也紅了眼圈。
這一晚沈青潼睡得很香,連夢也沒有做一個,但好眠總是沒那么容易,天剛蒙蒙亮就有宮奴趕來叫醒了她。
沈青潼惺忪著雙眼醒來時,現(xiàn)楚復的圣旨已經候在門外了。
圣旨上書:楚沈氏沈青潼,順應民之所愿,著其任職提刑司副司一職,官居四品,即日起上任。望其不負民意,為民請命,還民公道。
提刑司副司,看到這官名的時候,沈青潼能感覺到頭上有無數(shù)只烏鴉嘎嘎叫著飛過,額頭上萬道黑線劃下,在這大清早的冷風里后背汗?jié)皲逛埂?p> 她的確是想入朝堂,招攬自己的勢力,積蓄安身立命的資本,可是讓她去做這勞什子的提刑司副司,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難道要她煽動一幫子重刑犯揭竿而起?
楚復是看穿了她的用意,也不能直接拒絕不讓她入朝堂,便想了這么個法子來治她吧。提刑司專管破案和關押犯人,雖然她入了朝堂,但其實離那些政治傾軋還遠得很,建立自己的勢力亦是難事一樁。
這真是一個雞肋官職!
沈青潼鑒定完畢,怏怏地接了旨,一臉的不快。
“太后娘娘,帝君殿下有要事邀您相商,命您今早上朝,請您快些換好朝服跟小的走一遭吧?!鄙蚯噤а?,見旁邊一宮奴果真托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朝服,朝服之上端正地擺著一頂同色的翎羽帽。
慶元國以深色為尊,帝君的代表色明黃則是一個例外。一品大臣為黑色,二片大臣為玄色,三品大臣為褐色,四品大臣則為紫色。而宮奴手中托著的正是一件深紫色的朝服。
沈青潼拿過朝服,纖纖細指拂過朝服領口細致繁復的花紋,一路沿襲而下,指尖觸到柔滑的衣料,微微有些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