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氣得三個女人俱是粉拳緊握,眼中含淚地望向曲老爺,無比委屈地嬌嗔道:“老爺,你看看小華說的這是什么話啊,大姐的死是因?yàn)樗约禾氩婚_了,跟我們?nèi)齻€有什么關(guān)系,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曲藺華遙遙地聽見這三個女人的哭鬧,不屑地撇開了臉,正好瞧見主屋旁邊幾枝紅梅凌雪而綻,濃烈妖媚的顏色奪人心魄。
真是可惜了,這般冰清玉潔的花,卻偏生開在這烏七八糟的曲府,白生生地糟蹋了!心里驀然一動,他好似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邁開了步子走到梅花叢前,費(fèi)力地折下了一枝開得正艷的紅梅。
“老爺,你看他明顯就沒把您放在眼里嘛,這樣的人以后怎么能撐得起曲家的生意,怎么能成為曲家當(dāng)家啊?”三姨太和四姨太聒噪地聚在曲老爺耳邊,嘰嘰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語。
說半天還是為了曲家這點(diǎn)家產(chǎn),曲藺華的臉上譏諷的冷笑更甚,縱然他不得父親的欣賞,但父親不知是出于對母親的愧疚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一早便宣布過,自己百年之后他就是曲家的家主,對此三姨太和四姨太長期不滿。
而二姨太,這時候卻斂了聲,只是用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曲藺華,咬緊了唇,本來扶著曲老爺?shù)氖脂F(xiàn)在卻撕扯著衣角,仿佛恨不得正在撕扯的是曲藺華這個人。
曲藺華心思一轉(zhuǎn)便想到了,這二姨太五年前剛來時曾經(jīng)懷上過一個孩子,某一天照舊在曲夫人面前得意洋洋的時候不期然惹惱了時年十四歲的曲藺華,少年懵懵懂懂的一次沖撞讓二姨太滑了胎,并從此再也不能懷上孩子。
現(xiàn)在談及這曲家的家產(chǎn)劃分,三姨太四姨太各自都有孩子傍身,雖說年歲還小,但到底是曲家的少爺,而曲老爺也還算硬朗,將來爭得一份家產(chǎn)也未可知。
而二姨太卻什么也沒有,現(xiàn)在曲老爺依舊寵她,但百年仙游之后,她便真的是無依無靠了。自然而然地,她便將這筆賬算在了曲藺華頭上,心頭更是恨得牙癢癢。
“夠了!你們學(xué)學(xué)素玉有點(diǎn)曲家姨娘的樣子,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曲老爺狠狠地用拐杖敲著地面,手指著三姨太和四姨太,氣得直發(fā)抖。
素玉是二姨太的名字,此時被曲老爺這樣提到,無疑成為了三姨太和四姨太眼中的眾矢之的。
“她又沒有孩子,自然是可以淡定了,哪能理解我們這些個做娘的,為了孩子簡直是操碎了心啊!”三姨太撇撇嘴,她早就對曲老爺獨(dú)寵二姨太一個很是不滿,這時候好難得逮住了二姨太的痛腳,哪能放過機(jī)會不下死勁兒踩呢!
二姨太的臉青了又白,搶在曲老爺發(fā)話之前堵了這個不討喜的話頭,苦笑著勸道:“老爺,孩子還小,以后大些,理解了您的苦衷和難處就會好。咱們回屋去,藥膳湯剛剛熬好趁熱喝了吧,少生點(diǎn)氣多注意點(diǎn)自己的身子?!?p> 曲老爺有些怒其不爭地剜了曲藺華一眼,看他依舊是哼著小曲兒玩世不恭的樣子,無奈地長嘆一口氣,順著二姨太的攙扶進(jìn)了屋里。
三姨太和四姨太面面相覷,見曲老爺壓根當(dāng)她們倆是空氣,立時難堪起來。
月上當(dāng)空,一輪彎月照著曲藺華的一身灰衣,在雪地上投射出一個淡淡的模糊影子,兩根纖長的手指夾住一枝紅梅,地獄撒旦般嘴角微動邪邪地笑,好似一幅清淡的水墨畫,正中一點(diǎn)濃墨重彩的紅,于清淡中妖冶到極致,美到奪人心魄。
曲藺華笑,帶了些許的疏狂和得意,對三姨太和四姨太嘖嘖道:“哈哈,真該笑死我了!喏,隔壁院子有口水井你們怎么也不去照照啊,看你們那樣兒也配去爭寵奪愛?你們有二姨太的長相和心計(jì)嗎?趁早,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你……”未等三姨太和四姨太開口,曲藺華挑挑眉,兀自哈哈笑著往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哥哥……”曲藺華剛轉(zhuǎn)過院子口那道雕花拱門,一個圓潤的小女孩就撲了上來抱住他的腿,還伴隨著一聲軟軟糯糯的呼喚。
聽到這聲熟悉的呼喚,曲藺華如同進(jìn)入陽春三月般,冷冰冰的臉色融化了,帶上欣喜的笑,一把將小女孩抱了起來。
“小語今天有沒有乖啊,看哥哥給你摘到什么了。”說著他將手里的那枝紅梅遞過去,又仔細(xì)地為小女孩攏了攏衣襟。
小女孩著一襲半舊的紅綾短襖,膝下露出油綠的撒花棉褲子,腳上套著雙乖巧可愛的蝴蝶落花棉鞋,大概是在雪地里跑過,鞋尖微微有些濕,鞋面上也散布著幾個泥點(diǎn)子。
她梳了雙股的羊角小辮,用紅綢子扎住,烏黑的發(fā)襯著大大的眼睛,雖然有些稚氣未脫,不過總角年紀(jì),但已能看出長大之后必是個美人胚子。
“哇,梅花!我早就想要摘一枝插在窗口了,可惜我們的院子沒有,去別的院子小語又怕被罵,還是哥哥好,最懂小語的心思了?!毙≌Z高興地接過那枝紅梅,頓時愛不釋手,“吧嗒”一聲響亮地親了下曲藺華的臉以示獎勵。
曲藺華騰出一只手,輕刮了兩下小語的鼻梁,心里有些酸澀地道:“你啊,小鬼頭一個!”
曲小語名義上是他的妹妹,但實(shí)際上并不是曲家人,是他的母親在某日去寺里上香祈福歸來撿到的孤兒,曲藺華一直很喜歡這個妹妹。
但曲家大夫人死后,沒了靠山的曲小語在曲家受盡欺凌,曲藺華為此與曲老爺爭論未果,大吵一架之后不歡而散,一怒之下便搬出了主院,自己拾起了曲家以前的傳統(tǒng),做起了仵作一職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