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錢飛走在前面帶路，林狄雅和林蔓菁個跟在后面。他們乘坐電梯到達五樓，沿著走廊來到一個包間的門口。門口站著一名穿著暗紅色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
“姚先生，您好?！狈?wù)生的臉上掛著和他身上的制服一樣標準地笑容，畢恭畢敬地彎下腰。
“嗯——”姚錢飛拖長鼻音應(yīng)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進雅間。
林狄雅暗暗吸了口氣，勉強邁著平穩(wěn)的步子，帶著林蔓菁走進了房間。房間里除了姚錢飛，還有兩個人，一個打扮時尚卻有些媚俗的女子，一個帶著厚厚的眼鏡有些靦腆的男子。他們看見姚錢飛和他身后的林狄雅，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只是那名女子似乎有點兒不情愿。
“林總，讓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的公關(guān)兼銷售總監(jiān)馬悅云，這位是我們的技術(shù)總監(jiān)王覃宇?！币﹀X飛轉(zhuǎn)向女子和男子，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前者，貌似用眼神向她傳遞著一些信息或者叮囑?！皭傇?，覃宇，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林狄雅，林經(jīng)理。現(xiàn)在，不，從前天開始她負責我們智能居家機器人的項目。讓我們對林經(jīng)理的大駕光臨表示熱烈的歡迎。”
姚錢飛當先鼓起掌。王覃宇一邊鼓掌，不時推一下鼻子上的眼鏡。妖嬈的馬悅云臉上的笑容最甜蜜，最燦爛，卻也最不真誠，以一種不易覺察的不屑、不忿和敵意觀察著林狄雅。
林狄雅有點兒暈。姚錢飛的話再次切中她的虛榮心，讓她又一次體會到飄飄然的感覺。憑著僅存的理智，她沖他們微微彎下腰，總算沒有忘記該有的禮貌。
“林總，您請坐。”姚錢飛眼中閃過狡猾的光芒，殷勤地挪了挪椅子，請林狄雅坐下。
“謝謝?！绷值已艑鼟煸谝伪成?，坐下來。
“林總，我把您的包放到那邊的衣架上，可以嗎？”說完，姚錢飛就要動手拿林狄雅的包。
“不用了，謝謝?！绷值已艑σ﹀X飛友好地笑了笑，抬手阻止了他。
姚錢飛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林總，現(xiàn)在上菜，我們邊吃邊聊？”
林狄雅點了點頭。
“上菜?！币﹀X飛朝門口的服務(wù)生大聲喊道。門外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林狄雅感到有些奇怪——為什么姚錢飛親自辦理所有事情，而那個馬悅云卻什么都不做，反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酒菜送來之前的間隙，姚錢飛旁敲側(cè)擊地想要多了解一些林狄雅的出身、關(guān)系和背景。林狄雅假裝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將她如何進入若星的經(jīng)過含糊其辭地說了一遍。其實她基本上沒有說謊，只是有意隱瞞了家庭狀況。然而不僅姚錢飛微蹙著眉頭，全神貫注地傾聽，馬悅云和林蔓菁也認真地聽，除了王覃宇。
姚錢飛說了很多贊賞，或者奉承林狄雅的話，心底不免犯了嘀咕——眼前這個年輕女孩真的大有來頭嗎？一時間，他拿捏不準。管她是靠關(guān)系進的若星，還是憑真才實學，現(xiàn)在我的命運一大半可是捏在她的手里，我還是盡力把她哄高興，盡快拿到錢。
“林總，您喝酒嗎？”姚錢飛看了看馬悅云，后者心領(lǐng)神會，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瓶紅酒，遞給了他?！斑@是一瓶92年份的波爾多紅酒，味道芬芳醇正，要不要來一杯。”
林狄雅只跟咪咪喝過酒，對酒水的認知停留在灌裝的啤酒和小瓶裝的雞尾酒上面，對紅酒一無所知。但她從姚錢飛炫耀似的語氣中推斷出那瓶紅酒價值不菲。
“姚總，我喝紅酒過敏，喝些果汁好了。”林狄雅拒絕了姚錢飛，她不想“吃人家的嘴軟”，尤其是那么貴的酒。
林狄雅果決的態(tài)度令姚錢飛遲疑了一下。眼中滑過惋惜的神色，他將紅酒遞給馬悅云。接過酒瓶的馬悅云條件反射似的咽了口唾沫，帶著貪婪和不情愿將酒放回原處。
“既然林總喝紅酒過敏，我們喝點兒啤酒？這么熱的天氣，喝點兒冰鎮(zhèn)啤酒最能消熱解乏了。林總，您意下如何？”
“林總，”林狄雅還沒有答話，一直沒有說話的馬悅云搶先一步插進話來?！澳鷦偖厴I(yè)參加工作可能有所不知，這個酒啊，只要不喝的太多，對身體是非常有好處的。尤其是對咱們女人，甚至能滋潤皮膚，起到美白保養(yǎng)的功效?！彼挠悬c兒妖媚的眼睛轉(zhuǎn)了一圈，接著說：“您要是喝果汁的話，我們幾個人怎么好意思喝酒呢？不如您就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勉為其難地喝點兒吧？”
“好吧?！绷值已挪幌胱约嚎雌饋怼案袈贰?，而且她確實想喝點兒冰啤酒，緩解一下最近緊張的神經(jīng)和疲倦的身體。
姚錢飛向馬悅云投去贊賞的目光，馬悅云朝他拋了個誘惑的媚眼。
“服務(wù)員，來兩打冰鎮(zhèn)啤酒。”姚錢飛命令正在上菜的服務(wù)生。
“好的，先生，馬上就給您送來?！狈?wù)生絲毫不在意姚錢飛的語氣，微笑著回道。
服務(wù)員很快將啤酒送來了?！跋壬枰?guī)湍蜷_嗎？”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酒起子，，隨時準備聽從姚錢飛的命令。
“你先開五瓶吧?！币﹀X飛似乎沒有注意到?jīng)_他使眼色的王覃宇，讓服務(wù)生開了五瓶啤酒。“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在叫你?！?p> “好的，先生。”服務(wù)員彎了彎腰，退到門外面，隨手帶上了門。
“來，讓我們大家敬林總一杯。”姚錢飛給林狄雅倒了一杯啤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示意馬悅云、王覃宇站起來。“我們敬林總百忙之中賞光和我們吃飯，敬林總年紀輕輕就負責我們這么大的項目，最后我們祝林總永遠年輕漂亮。林總，我先干為敬?！?p> 林狄雅望著咕咚咕咚大口吞咽黃色液體的姚錢飛，心中回蕩著他的恭維之詞，隱隱約約覺得他似乎也挺靠譜的。除了她、林蔓菁和王覃宇，姚錢飛和馬悅云端著杯子一飲而盡，貌似非常享受冰啤酒帶來的快感。
“林總，是不是感覺輕松了許多，感覺沒那么累了？”姚錢飛又給林狄雅倒?jié)M酒?！昂檬鲁呻p，這第二杯酒嘛，我祝林總大展宏圖，再創(chuàng)佳績，爭取早日當上若星投資管理部的經(jīng)理。我干了。”
姚錢飛又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當然還有馬悅云。林狄雅笑了笑，仍然喝了半杯。
“這第三杯酒嘛，我希望林總能夠早日對智能居家機器人這個項目作出批示，早日讓這個項目落地，造福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哈哈——”
或許喝多了，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熱忱的姚錢飛笑了，嫵媚的馬悅云笑了，靦腆的王覃宇笑了，左顧右盼的林蔓菁笑了，面帶微笑的林狄雅卻收起了笑容。
咕咚——，咕咚——，在那幾個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林狄雅一言未發(fā)，仰著脖子喝光了杯子中的啤酒。一股不知從何處涌上來的勇氣讓她冷靜地凝視著笑呵呵的姚錢飛。
“姚總，酒也喝了，”菜卻未吃?！白屛覀兇蜷_天窗說亮話，您是打算撈一筆就閃人，還是希望將這個項目持續(xù)做下去，在居家機器人領(lǐng)域取得重大突破？”林狄雅不等姚錢飛回答，悠悠然轉(zhuǎn)向王覃宇?！巴蹩偙O(jiān)，想必您就是程序員口中的技術(shù)大牛了。恕我冒昧，請問您加入姚總的創(chuàng)業(yè)團隊之前，高就于哪家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哪家公司可曾制造出你們創(chuàng)業(yè)項目書中所描繪的那種智能機器人？如果有的話，請問銷量如何，市場占有率如何？如果沒有的話，哼——”
她自己拿起酒瓶到了一杯，再一次喝了個精光?！叭绻麤]有的話，我憑什么相信你們給我畫的餅？”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重新看向姚錢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
姚錢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剎那間，他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回答林狄雅。
“林總，請您也恕我冒昧。王總監(jiān)之前工作在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但該公司目光短淺，缺乏遠見，在人工智能領(lǐng)域裹足不前。王總監(jiān)英雄無用武之地，才加入我們的團隊。而且正是因為目前市場銷售的所謂的智能居家機器人多是打著‘智能’幌子的toy，所以我們姚總才高瞻遠矚，撥云睹日，打算扛起‘人工智能’的大旗，誓要在居家機器人領(lǐng)域取得重大突破，為‘智能’二字正名?！?p> 馬悅云越說興致越高，不是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姚錢飛的反應(yīng)。等到看見他肯定和贊許地點頭后，她笑得愈發(fā)自信和嫵媚了。
“當然了，這一切還離不開林總的傾力支持。姚總，我，還有王總監(jiān)一致認為，有了林總的幫助，智能居家機器人項目一定會極大促進我國人工智能領(lǐng)域的快速發(fā)展，再次掀起人工智能新的熱潮。林總勢必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光輝燦爛的一筆?！?p> 除了林狄雅，其他幾個人又笑了。林蔓菁眼中閃著光，羨慕地看著林狄雅，仿佛她已經(jīng)取得了馬悅云所描繪的成就。林狄雅瞇著眼打量馬悅云，心中想著若是之前沒有做足功課，我怕是要沉淪在她的花言巧語和雄心壯志中了。
“我只是個剛畢業(yè)的學生，自忖沒有能力促進人工智領(lǐng)域的發(fā)展。”林狄雅放下酒杯，從包里拿出那張購物卡，面無表情地推到姚錢飛面前。“所以，很抱歉。我打算退出這么宏偉的項目。蔓菁姐，我們走吧?！?p> 林狄雅拿起單肩包，當先朝門口走去。洋洋自得的馬悅云不笑了，呆愣著沒動。反應(yīng)過來的姚錢飛三步并作兩步擋在林狄雅身前，從干澀的嘴中發(fā)出顫抖的聲音。
“林……林總，請留步。我們……我們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