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嵐倒地,距離突然拉開了一點。螳螂腿踢到中途,改為落下,搶上一步,抬起腿一腳重重踏下!
一時間臺下忽然人聲呼嘯!
“踩死他!”
“跺死他!”
“剃刀!你他m站起來!”
“楠哥,楠哥!”
高俊面色陡變,忽的站起來說:“快,我們輸了!”身邊的東子他們頓時沖向擂臺。
螳螂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這一腳,他對準的是浩楠的腦袋。要是一腳跺到,浩楠不死也得重傷!
眼見他一腳踏下,樂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東子他們向前狂奔!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腳落在浩楠的頭上!
突然一滑!螳螂腳下,浩楠的頭猛地一滾,順勢就避開了螳螂的一踏!螳螂的腳重重踩在地上,明知上當,力道已經(jīng)用老,收不回來了。
浩楠雙手伏地,左肩一彈,腰肢收攏,外撇的右腿忽然絞起,頭下腳上凌空抽出一腿!
說實話,這種沒有強大穩(wěn)定的支撐力發(fā)出的腿,沒有足夠的力量。但是,一旦這腿擊中薄弱的部位,造成的效果同樣恐怖!
這一腿,精準無比的抽在螳螂的下頜上!
“咔”的一響,樂宗知道,不是嘴巴就是頸椎,骨折錯位是免不了了!
螳螂雙臂驀地松軟的垂下,就像被孫悟空施展了定身術,在場上一動不動站了了十幾秒鐘。周圍的聲音忽然靜寂,一雙雙眼睛看著目光呆滯,嘴巴大張,嘴角鮮血一縷縷流淌的螳螂。
浩楠手捂左肋,緩緩站了起來。左肋的傷,是真正的嚴重。至于吐血,那是他借助嘴里被擊打的傷口硬生生自己吸出來的。
自己的攻擊,自己有數(shù)。
浩楠冷冷看著螳螂,沒有追擊,默默轉(zhuǎn)身向后走。
在他背后,早就失去意識的螳螂忽然倒下,就像一根原木,重重的砸在水泥地上!
“楠哥?!?p> “楠哥,你怎么樣?”麻花他們早已迎了上去,習慣了擂臺血腥的他們,絲毫沒有再看螳螂一眼的意思。
樂宗看著螳螂在場中猶自抽搐的身體,突然感到一陣的悲哀。
這就是拳手!這就是黑拳手!
哪怕你身經(jīng)百戰(zhàn),哪怕你千錘百煉,總有一天,你會這樣倒下。能不能再爬起來,沒有人知道。贏了,就是金錢美女,輸了,拳手輸?shù)膮s是自己的生命啊!
看著螳螂的醫(yī)護和朋友們七手八腳把他抬下去,樂宗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向浩楠走去。
“浩楠,你沒事吧?”高俊走上前問道。
樂宗看他的眼神變了一點,至少,剛才這個老板急于認輸,來保全浩楠的做法,讓他感到意外。
“我沒事,高叔??赡軘嗔藘筛吖?,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焙崎鄣脻M頭冒汗,嘴角直咧,但還是努力笑著答道。
“好了,別說話了。”高俊很有氣度的揮揮手,道:“今晚你贏得漂亮,完了你多拿十萬。麻花兒,趕快送他去醫(yī)院,該怎么辦你知道。錢我隨后給你打過去。”
“好的,老板?!甭榛ㄊ箓€眼色,東子和胖子一左一右,駕著浩楠走向汽車。
“小唐,你處理一下善后。現(xiàn)場拿到的錢給大家每人分兩萬,其他的明天給孫晟達。”高俊轉(zhuǎn)身上車,隨口吩咐道。
“好的?!睒纷诒緛硐敫榛ㄋ麄?nèi)メt(yī)院,看看浩楠的傷勢,聽老板這么吩咐,只好留下善后。
周圍的人們出奇的安靜,沒有呼喊,只有低聲的對話和低低的咒罵。這些參與賭注的人首先都繳納了數(shù)額不低的門票錢,又各有押注。贏了的紛紛前去結算,輸了的也一個個面帶激動,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
樂宗看到幾個輸錢的人臉脹的通紅,點煙的時候手還在顫抖。這些看拳賽的人,在這短短幾分鐘里經(jīng)歷的起伏不亞于擂臺上的拳手。
幾人歡樂幾人愁…………
樂宗心里長長嘆息:“貪婪、殘忍、血腥、暴力、刺激、真實的人性的匯聚!人,是不是每個人都有嗜血的一面?”樂宗在心里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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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萬塊的分紅,樂宗沒有推卻。他沒有那種假清高的虛偽。錢,只要是自己應得的,不拿白不拿。
第一件事,是給BJ的劉珀妤寄去5000元。
離開BJ外語學院后,樂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口袋里多了500塊。本來想找機會還給人家的,卻不想幾經(jīng)輾轉(zhuǎn),自己卻來到了廣州。手里充裕了,馬上添一點人情,寄了過去。
對于BJ那夜十幾秒鐘的速戰(zhàn)速決,樂宗心里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他隱隱有一種預感,那夜的事,將會很麻煩,很麻煩…………
雖然那個人妖一樣的安倍亞日三郎再也沒有來糾纏自己,但他的來訪至少說明了自己的行蹤根本無法逃脫日本忍者的追蹤。
樂宗需要的是一個穩(wěn)定的生活,他不可能隱跡無蹤,為一個潛在的隱憂去一心一意的天涯奔逃。所以,只要他扎根生活在一個地方,被忍者追蹤的可能性就憑空大出了數(shù)倍。
安倍亞日三郎雖然做的像是一個君子,或者他可能就是一個君子,但是安倍世家的其他人呢,那個被自己打了的安倍一護呢?
既然安倍世家能夠找到自己,那么其他想要找樂宗的人呢,劉珀妤的生活又是否能夠平靜了呢?
樂宗嘆了口氣,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螳螂,他…………”
躺在病床上,浩楠失去了往日神采飛揚的豪氣。螳螂的一拳,不但打斷了他的兩根肋骨,也給他的內(nèi)臟帶來劇烈的震動。
看到樂宗來看自己,他努力笑笑,然后就忍不住輕聲問道。
“你別說話?!睒纷诳此话胱旖乔嘧现?,一說話就疼得皺眉,急忙阻止他。
“螳螂也在這家醫(yī)院?!?p> 樂宗不知道為什么浩楠會問起螳螂的情況,但還是將自己所知的告訴了他:“他一直在昏迷。已經(jīng)快三天三夜了。醫(yī)生說,即使醒了,恐怕這輩子也要在床上度過了?!?p> 浩楠面無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樂宗頓了頓,接著說:“醫(yī)生說,他的頸骨錯位,傷到了脊髓,現(xiàn)在雖然不能確定,但是估計四肢是沒有知覺了?!?p> 浩楠點點頭,沒說什么。病房里突然變得安靜的讓人不舒服。
浩楠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小朋友先出去,等病房里只剩下樂宗一個人了,浩楠示意樂宗靠近些,然后低聲道:“樂宗,你看到了,這就是黑拳。”
樂宗不知道他要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螳螂躋身國內(nèi)中級拳手行列后,已經(jīng)打了50多場比賽,還沒有輸過?!?p> 浩楠嘴角泛起澀澀的苦笑:“你看到了,他已經(jīng)沒法打拳了,甚至可能再也不能自由行動了?!?p> 樂宗點點頭。
浩楠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說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樂宗愣了一下,不知道浩楠指的是什么。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早就厭倦了。”浩楠的眼神里流露出一個強者不應有的黯然:“很早以前,我就厭倦啦?!?p> 樂宗看著他的神情,猜不透他的意思。
浩楠笑了笑,依然盯著天花板,慢慢說道:“記得你問過我,為什么還要接著打。其實我早就想退出了。高老板當年幫我解決了那個案子,到底花了多少錢,他一直不肯告訴我。但是我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我打了這些年,總想著給他多賺一些,那樣我心里才會好受些?!?p> 他停了停,待腹部的疼痛減輕了些,又說道:“可是,高老板畢竟不是坐莊的,他養(yǎng)著我們幾個拳手,為的只是自己喜歡看黑拳。很多時候,有人遞來挑戰(zhàn)書,他都一口回絕了。他從來沒有把我們當作賺錢機器。他不缺錢,什么都不缺?!?p> “所以,我們打的比賽實際比別的拳手要少很多。要不然,這份人情債我早就還得差不多了?!?p> “沒有人生來喜歡生活在血腥之中,雖然幾乎所有人都喜歡刺激一下。”
浩楠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回憶起幾年來自己的每一場血腥搏殺。
“嗤――,”他輕笑道:“螳螂只是一個另類。他居然擅長右手拳進攻,即使不是遇上我,早晚他也得栽?!?p> “為什么?”
“你不知道,你接觸的還太少。”浩楠看看樂宗,道:“真正的黑拳手,最需要的就是效率!什么樣的技巧殺人更快,就集中精力全力去練習什么。我的缺陷在于,我過于的迷戀鞭腿,而不十分喜歡側踹。而螳螂,他的致命之處就在于,他步入了這個圈子,卻沒有脫離常規(guī)比賽的桎梏。在黑市拳壇,第一殺傷力技巧就是‘鞭腿’,國外,人們叫它‘掃腿’。排名第二的就是側踹。其次是膝法。拳法所占的份額,少得可憐。即使是反關節(jié)技巧,也遠比拳法造成的殺傷恐怖?!?p> 樂宗心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反關節(jié)技巧,一旦施展成功,帶來的后果將會是什么?輕則韌帶撕裂,重則骨折、殘廢!由于所傷的部位往往都在關節(jié)上,傷勢嚴重了,即使能治好,也足以影響拳手以后的格斗生涯。
“他拘泥于老的打法,不肯創(chuàng)新,不能接受和彌補黑市拳壇和普通比賽的差異,那不是找死嗎?”
樂宗點點頭。
“不過他也很厲害?!焙崎α诵?,說:“這個人的功夫很獨特,防守上很有一套。我和他打,近距離的肘膝居然很難奏效。”
“他也一樣,肘膝根本沒有打中你?!睒纷诘馈?p> “和他打,真費勁。你沒有聽到比賽結束后好多人在罵娘嗎?”
“是,那些輸了錢的,都不高興?!?p> “不是?!焙崎p輕搖頭,道:“這場比賽不夠精彩,不夠血腥,不夠刺激,所以他們不滿意。那些人,每人花了2000多元的門票來看比賽,看不到精彩的比賽,自然不高興?!?p> “不夠刺激?!”樂宗的聲音都有點大了:“你肋骨都斷了!螳螂差點就死了!這還不夠刺激?!”
“嗯?!焙崎c點頭,道:“和一個正常水平的拳手對抗,在中遠距離兩個人腿法互擊,那才是最精彩的。觀眾要的不是一擊畢殺,上來就把對方打倒;也不是糾纏不休,十幾分鐘都打不倒一個?!彼嘈α艘幌?,道:“人,都很挑剔的?!?p> …………
樂宗無語。
浩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現(xiàn)在處在國內(nèi)二流拳手的上游了。也就是游走在中級和高級之間。我曾多次要求想晉級高級,挑戰(zhàn)高級的拳手,可是韓總不同意。他不需要我去冒那么大風險。一直以來,我也曾經(jīng)野心勃勃的想要在高級拳手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是,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么,我真的有些累了。”
“浩楠,別想太多。你可能…………”樂宗剛想勸勸他,卻見浩楠擺了擺手。
“我留下來,堅持到現(xiàn)在,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已經(jīng)說了,至于第二個,不說也罷。”
樂宗點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能夠理解。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道:“浩楠,在你比賽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幾個人好像是針對你而來的?!?p> “嗯?什么意思?”
“他們不像是來賭注、找刺激的。”樂宗把那晚的發(fā)現(xiàn)說了一下。
“他們都什么樣子?”
樂宗簡單的描述了一下那三個人的形貌,浩楠聽著,臉上漸漸嚴肅起來。
“怎么?他們是誰?”樂宗問。
浩楠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也是時候了?!?p> “什么?”
“該來的,早晚要來。我等著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
樂宗越聽越糊涂,滿頭霧水地看著浩楠。
“樂宗,中國有句老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我退出拳壇的日子很快就要來了?!?p> “為什么?”
“你知道你那晚看到的三個人,中間那個胖子是誰嗎?”
“我當然不認識。”
浩楠眼力突然射出一道寒芒,森冷的殺機把樂宗嚇了一跳,這哪還是臥床休養(yǎng)的傷員?
“他的臉上,那道傷疤是不是這樣,從這里,到這里。”浩楠伸出左手,在臉上比劃著。
“是?!?p> “是不是頭發(fā)這么長,遮到這里?!?p> “是啊?!?p> “那就對了?!?p> 樂宗看著他臉上在笑,那笑卻透著寒意。
“我等他很久了。他頭發(fā)下面遮住的耳朵,缺那么一小塊兒?!?p> 樂宗心里一激靈,驀地醒道:“難道他就是被你打了一酒瓶子的那個?”
“就是他!”
浩楠嘴角泛起陰狠的笑,冷聲道:“這個家伙,就是當年調(diào)戲小鈺的那個肥佬。當年高老板給了他一大筆錢,他答應不追究我了。但誰知,后來他拿著這筆錢居然也參與了玩拳!”
“哦?!”
時隔多年,浩楠的怒火絲毫未息。
他看了看樂宗,道:“他為什么要參與進來,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他想在拳壇上打倒我!在這里,即使是打死我,也沒有人會追究。這樣一來,他的仇也報了,錢也得了,卻還不得罪高老板。”
樂宗聞言皺起了眉頭,道:“善者不來,我覺得你還是要小心了?!?p> “這些年,他給高總遞來幾次挑戰(zhàn)了。高總不但一口回絕,而且從不讓我知道?!?p> 浩楠道:“不過他雇來的拳手都沒有在和我同級的其他拳手的比賽中討到便宜,而高級的拳手不可能降級別來挑戰(zhàn)我這么一個中級的拳手。幾年來,一直未能遂他所愿??磥恚@一次他又要有所動作了。”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接受他的挑戰(zhàn)?!睒纷诘?。
浩楠點點頭,道:“我也知道。不過這段恩怨終歸要了結。他肯放過我,我還未必肯放過他呢?!?p> “可是……”樂宗語塞,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些年,我借助高總的實力,在本地也建立一些關系。我也一直在提防他,防止他對我下黑手。在擂臺上,堂堂正正擊敗他的拳手,也未嘗不是一個解決的途徑。而他現(xiàn)在,也是一方的大老板了,道上的事兒,輕易他也不會沾扯?!?p> 浩楠冷哼一聲,道:“黑拳的規(guī)則,就是沒有規(guī)則。只要他不用武器,就不算犯規(guī)。我倒期待著他找一個能擊倒我的拳手?!?p> 樂宗看著他躍躍欲試的目光,不知道該勸他還是鼓勵他。
“好了,我的事就先別說了?!痹S楠浩楠看著樂宗說:“我叫小朋友離開,是想和你說一件事。”
“什么事?”
“你已經(jīng)看到了黑拳的殘酷和血腥。我也告訴你了,我很快就將退出這個圈子。我想給你一個提醒?!?p> “提醒?什么提醒?”樂宗有點奇怪。
“千萬不要加入這個圈子?!焙崎裆C然。
“我?”
“是的?!?p> “我不會的。”樂宗啞然失笑:“我又不是你們。我不會功夫,也不喜歡打打殺殺?!?p> “呵呵?!焙崎⑽⒁恍?,伸手抓住了樂宗的手。他的拇指輕輕按著樂宗拳背上的疤眼,道:“練武的人,有些印記是抹不掉的?!?p> 樂宗一怔,忙解釋道:“我這是…………”
浩楠笑著搖搖頭,道:“我是好意,兄弟,相信我。我看得出來,你身手絕對不錯。也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想提醒你,無論如何,不要踏上黑拳的擂臺?!?p> “我不會的。”樂宗的語氣非常堅決。
“這個圈子,就是個黑色的漩渦!擂臺就是漩渦的中心!拳手贏的是錢,輸?shù)脜s是生命!”浩楠用力握了握樂宗的手:“我不想多說廢話,你記住我的提醒就好?!?p> “謝謝!”樂宗滿腹狐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一絲隱隱的不安,慢慢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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