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芾蜷在書桌前咬指甲。
他很煩躁,只能一遍遍勸自己別心急,然后深呼吸。
他不知道為什么那兩個嗅到了這么多信息。
他狠狠錘了把桌子。這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母親大人……
不行。不能讓他們查過去。
但是……心臟在隱隱作痛,像被細線捆綁拉扯。
別找我了。他無力地想。我沒什么辦法。
他的額頭開始冒冷汗。
他還能忍。
*
另一邊,白間藏觀測了兩周,依然沒等到梁芾的動作。
秋一燈買了兩份抹茶甜點,一邊吃一邊說:“這小子還挺沉得住氣。閣樓里的冊子都翻過了?找到了嗎?”
白間藏搖頭。
“唉?!鼻镆粺魢@氣,“他總要出難題。真叫人沒頭緒啊。再仔細看看題面吧?!?p> 他閉上眼開始回憶:“銀杏半妖,奪舍……往這上走,得不出什么結果。來倒推看看,溫主想得到什么?他可算不上什么兼濟天下的大好人吶。”
他很快想到了。不如說,溫主的目的一向很純粹。
秋一燈把最后小半甜品吞咽了下去,端起茶杯漱口,也走到窗邊,看了看天空:“他要回來,要回到人間來。他自己不行,但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違反天道,重新凝聚成魂,投為人身?!?p> 他與白間藏對視。她點了點頭。
自溫主生出神識,頻繁下界,早已耗盡能量。到了如今,被其余的“氣”攔截,自身無法突破。但還有一個辦法。
即——凡界有足夠大能量的角色,自愿地奉獻全部身魂,自我獻祭,祈求他下界。
難道是這個角色,要出現(xiàn)了?
秋一燈若有所思。
既然對方按兵不動,那么常用的辦法一般是兩種:一是繼續(xù)耗,總有他們繃不住的時候;二是引蛇出洞。
他想到小秋。
他需要更快地解決。
秋一燈微垂眼:“不如將山門開啟罷?”
白間藏巋然不動。
他沉聲:“打開它,是最快的辦法。那背后的角色一定會出現(xiàn)!”
她依然不動。
秋一燈皺眉望向她:“有阻礙?”
她粉白的眼睛機械地移向他:“不?!本腿缗菽阆Я?。
*
不到一個禮拜,小秋這里又發(fā)生了一件事。
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子被打了。
那天她徹夜未歸,第二天清晨遮遮掩掩地出現(xiàn),先抹了藥,又對著鏡子想要把臉上的淤青遮掉。
有人醒了,她就捂著臉不說話。
她上鋪大吃一驚:“你臉怎么了?”
何止是臉呢?
她支支吾吾。
宿舍長瞇眼環(huán)抱著胸,挑眉淡淡問:“你那對象?”昨兒就是發(fā)短信,說因為要見他才不回來的。
女孩子先是囁嚅:“他……他也不是……也不是、也不是他……”含糊辯駁了幾句,又不自主地單眼落下淚來。
她剛抹了粉底,瞬間斑駁了。她便不停地抹開:“不小心……昨天不小心有了點矛盾……我惹他生氣了……但他也道歉了……說不會再……”她小心覷著舍友們,“說不會再這樣了……”
宿舍長只問:“就原諒他了?”
那女孩先是一怔:“我……”嘴張了幾次,卻跟不上話,突然蹲到地上號啕大哭,“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害怕……”
宿舍長靜靜抱住她。
她們認識不太久,互相了解的并不多。她不多說,也不好多問。
過了兩天,又撞上了她帶她男友逛校園。那女孩有些尷尬地和幾個舍友解釋:“他特地來看我,明天就要走了?!?p> 對面的男人剃了板寸,一張國字臉,一雙吊梢眼,身材健壯。只看著不像個學生,應是已經(jīng)工作了的。
那女孩是很漂亮的。臉蛋姣好,眼上一點淺色小痣,又很會打扮,早晨總要鼓搗近一個小時的妝發(fā)。那時候同年級的女孩子們,很多連口紅也沒用過。
兩人站在一起,相貌上不太搭,但骨子里又有些相似的氣息。
小秋一時間形容不上來。只是瞧著那樣,想起了父母談戀愛時的舊照。人人面上分明都幸福洋溢,等知道了后來的、或是背后的齟齬,竟會不自覺地將那快樂看作是裝樣的假面。
并不太待見那個男人。幾個舍友們草草寒暄了幾句,便分道揚鑣了。
*
結果當晚母親也打來電話,說是他們兩個已離了婚。
她父親那頭,幾天前已經(jīng)打包完了東西帶走。母親老家在臨縣,也要搬回去,零碎的東西一堆。這趟電話來,就是要問問她,有哪些要帶走,哪些不要的,就地扔了了事。
小秋想了半晌,覺得樣樣都重要,樣樣又都可以扔了。說了些常用的衣物書籍及紀念物品等,便掛了電話。她心里清楚,她說歸她說,究竟會不會帶走,仍是母親決定的。
她沒什么話語權。說過的話,是進不了他們的腦子、他們的心的。
小秋突然想起,這幾個月未曾與父親聯(lián)系過一次。他或許連自己的號碼也不知道。他的號碼自己倒是背熟了,可打過去,又說什么呢?
最近怎么樣?有什么要幫忙的沒?如今住在哪里?接下去什么打算?
其實沒什么好講的。
他在欲圖為自己收拾出一個好結局,而她更試圖擴展一片新未來。
二者是不必有交集的。
但她并不是無動無衷。實際上那些情緒與情感交纏得很混亂,她自己也無從入手、無法理解,索性便任它們打結。
深呼吸了幾次,仍覺得胸悶,或許是宿舍空間太逼仄了。她出門上了天臺,想去透氣。
天臺沒什么人,只有寥寥幾條被套床單掛在鐵絲上隨風揚起。
她扶著欄桿站了一會。靜悄悄的,又聽見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小秋定睛一瞧,有個人縮在角落里。
她原本不打算管閑事,但那聲音說起了話,還耳熟的厲害。
那女孩子在打電話:“我不想再聽了……你說夠了沒有!我要掛了!”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女孩兒的態(tài)度又軟和下來:“醫(yī)生都說要做修復了……我今天照鏡子都看見了……它真的就是歪了!就是你那天……”
小秋聽著話頭不對,悄悄挪遠了一點,想找時機離開那兒。
然而那女孩兒又騰得站起來,怒氣沖沖:“不是問你要錢!你就是這么想我的是不是?”
轉(zhuǎn)頭便和小秋對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