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漢子吐出來一口氣,自憋了氣狠心把陳云私藏的百年老釀出賣后,他就泄了抵抗心,只愿站在屋檐頂上,笑著看陳云自己去招架楚山王。
“若問王上,一人能抵千人,這等才俊該授予何職?”陳云道。
“原來卿是瞧準了軍職?”楚山王楚離收起了笑容。一旁的國尉、黑臉漢子也直起腰板,兩眼目光像是平行飛滾的珠子,永遠沒有聚焦的時候。
楚離略微停頓,這既是對陳云的敲打,也是給陳云一個收回話的時機。陳云早就盯準了軍司馬這個職務,更何況其人活了有幾百年,對朝堂這一套也不陌生,于是不待楚離再說話,直接示意蔣厭道:“去取劍來?!?p> 楚山王臉色有些暗了,國尉兩人眼神放得更散。下午的天色本來還算明白,偶然一層青云遮住太陽,木堂里同樣暗了幾分。
相國已是一國卿位的極地,除了那一堆的虛職老輩外,楚山國官場就數(shù)相國、國尉最尊貴。常日里國尉掌各軍司馬調(diào)動,國相主九卿十二司事務,正是一文一武撐起整個國家的運轉(zhuǎn)。陳云今年面見楚離,隔天就被授予了楚山國相一職。
如此情形下,陳云所在的族氏已可以一躍成為楚山新貴。而當初陳云早就知會了相亭朱邑的陳氏族人,陳氏族長早就把陳云的名字加到了陳之晉這輩子弟里,是陳氏嫡脈子弟,排行第三。原本的陳三郎早夭,被陳云頂替后外人也無法知道實情。
若是壽方的族群,家族里有人當了九卿、上將軍,族內(nèi)一些掌重要事務的年邁長輩就需要主動請調(diào),為晚輩讓路,免得王上猜忌。而相亭陳氏呢,幾百年前有過一時光芒,出來一個陳九郎,輔佐當年的相國陶祝公治理初建國的楚山。其后這個陳氏再無俊才,剛舒展的手腳就又縮回了相亭那一塊地域。
楚山王對陳云很滿意,進而對相亭陳氏這個楚山開國功臣也有好感,亦有拉攏的意味,所以愿意讓陳之晉先當個近侍,日后外放當個地方官??申愒票旧砭途游墓俑呶?,還想要讓親族弟弟掌握一軍士兵,這就犯了楚離的忌諱了。掌文的莫要沾武功,掌兵的莫要理朝政,這是千古的道理。一個家族,可以時而歸于文,時而歸于武,但永遠不能有人在朝堂做高官的同時還把手伸到軍隊里。
蔣厭知道木堂里情況不太對,所以小跑著去,急走著來。入了堂里,行禮問候過,蔣厭把手里的鐵劍交給陳之晉,背對眾人眼睛向著陳之晉眨了眨。陳云知道楚離的不滿,可他更在乎陳之晉日后的歷練,所以開口道:“晉兒,給王上看看你千人敵的本事?!?p> 一番操演后,楚山王沉聲道:“舞劍倒是足夠了,要上陣殺敵還差些火候。余卿,你去教教他?!?p> 黑漢子扭扭捏捏不肯出手,被楚離呵斥一聲,這才站起來走進陳之晉,左右觀察后他朝陳之晉招手道:“攻過來?!?p> 一人有劍,一人沒劍。陳之晉一時間不敢攻上前,黑臉漢子不耐煩地又叫了一次,陳之晉抽出劍身刺過去。兩人挪移對打不下百個回合,黑漢子總能恰巧避過劍鋒,同時還保持兩人距離不至于離得太遠,算是一直留有反攻的可能,只是并未出手。
“技不如將軍,小子認輸?!标愔畷x剛一交手就知道兩人間差距所在,遂借機出招請教。交手百來招后,任誰都能看出陳之晉是技不如人了,他才出聲認輸。
“走的是軍技路子,不是那些個江湖草莽可以相比的,倒也可說是百人敵了。做軍司馬有些托大,但要做個領幾千人的屬將還是可以的。”黑臉漢子像是在教導陳之晉,可其實是面對著楚山王說的這番話。
“辛苦余卿了?!背酵醯?,“既然陳相屬意于軍司馬,那孤就把旬季軍留給你。只是何日能提牌上任,須有了本事再配以合適的功勞才行。”
陳云自然是拉著陳之晉拜謝楚離的恩賜。完事后,陳之晉陪著幾人直到晚食用盡,酒入賓客肚后,才被蔣厭領著下去休息。
楚離半醉著眼睛,兩頰本來放肆的紅潤慢慢被他強壓了下去。他站起來對陳云道:“孤望卿記著今日,孤從未像信任你一樣信任別人。也希望你對得起孤的這份信任。還有,前日景越上了一道奏疏,年后他將代孤去巡視寒災情形,你趁著時間把那幾個頑固的九卿眾司司正,換了吧?!?p> 出了陳云官府,楚離把國尉叫到自己馬車里,探討今日之事。
“七王弟,你怎么看那小子?”楚離揉著自己的眉心,不知是酒后頭疼還是心事頭疼。
“有上將之資。”國尉楚潤緩聲道,“處事不徐不急,懂禮數(shù)、又曉通變,這等性格,學了兵法計謀后,可謂鯤鵬浴風,長龍得雨。”
“那你看陳云所謀在何?”楚離又道。
“弟,不敢多言?!?p> “也罷,得之便信之。一個相國一個上將軍罷了,孤能封之,就不會懼之。只是擔心以后里兒登位后駕馭不住陳氏啊?!背x自語道。
“大王,不須多懼,眾王子也多英才啊?!眹境櫱娜坏?,話語里有恭維也有自信。
“是極,哈哈,孤亦有虎子當世!”楚離仿若想起了開心事,揚手道,“年后你就送些兵書的抄本給陳卿吧。我國的上將,還是太少了啊?!?p> 朝有朝陽照,風情無限好。第二日陳之晉頭微微發(fā)痛,太陽穴一直打鼓,胃里像海浪在翻騰。他一起床出門,就見到蔣厭守在門口。
“晉師兄,師父正在打坐,約摸再有半個時辰就要醒來。今日是年前的最后休沐日,師父叮囑要師兄早些準備好,待會一起出門去置辦些年里用的東西?!笔Y厭道。
“我知道了。你那有沒有什么醒酒解痛的法子?我這頭痛得厲害?!标愔畷x捂著腦袋道。
“師兄隨我去道房里吧,師弟用氣幫你把酒毒揮散出去?!笔Y厭不改熱情,一幅你痛我心疼的模樣,扶住陳之晉右臂,十分關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