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夕顏的病情很嚴重,李一飛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敢離去。深怕自己一個疏忽,年芳十六歲的俏佳人就會香消玉殞。就這樣李一飛熬過了第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幼儀又過來給岳夕顏檢查了一遍。直到沈幼儀確認,岳夕顏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期,不會再有生命危險,李一飛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不過岳夕顏雖然脫離了危險期,但她還是處于昏迷狀態(tài),無法自己吃喝,李一飛擔心她不吃飯身體會扛不住,于是又親自端飯倒水,一口一口的喂給她吃。一直到了下午岳夕顏才醒了過來,李一飛一見她醒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醒來之后,岳夕顏沒有再提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李一飛自然也不敢再提和離的事情。依舊還是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照顧這她。直到傍晚,岳夕顏吃了晚飯之后,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合眼的李一飛,再也堅持不住了,就這樣和衣而眠的睡在了岳夕顏的旁邊。
夜晚,順義城的上空再次下起了大雪。李府東廂房里,檀木桌上油燈閃爍著微光,一旁燒的火紅的木炭驅(qū)散了冬日的嚴寒。躺在床上的岳夕顏望著忽明又忽暗的墻壁想著心事。她一想起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就不由得芳心抽痛,她滿心歡喜的以為,相公也是喜歡她的。直到昨天方才知曉,原來相公一直都在想著怎么趕自己走。想到這里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旁和衣而眠的相公,心里又有些感動。再仔細看看,她發(fā)現(xiàn)睡熟中的相公眉頭皺的緊緊的,她不由得又有些心疼,下意識的便抬起小手,替他撫平皺著的眉頭。
“相公眉骨的輪廓好明顯啊,相公怎么連睡覺都皺著眉頭?相公也一定很難過吧。我突然發(fā)病一定嚇壞了相公吧?!痹老︻佇睦锿蝗幻俺鰜碓S多問題。她看著皺著眉頭的相公,心里難過極了,不由自主的動了動身子,大著膽子將小嘴親在了相公的嘴唇上。
此刻熟睡中的李一飛,做夢都想不到,他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破了色戒。
而偷親成功的岳夕顏,害羞的將小腦袋埋進相公的懷里,心里想著:“相公的嘴唇軟軟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一百…”數(shù)著數(shù)著她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云層,照射在潔白的雪地上,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喚醒了一般,人們紛紛的走出家門,開始清掃門前的積雪,也有的人家升起了裊裊炊煙。
李府的廚房里,大病初愈的岳夕顏,今天起了個大早,想著親手熬點粥給相公喝。但昨晚胡思亂想的她,翻來覆去直到深夜方才睡著。所以在熬粥的時候,坐在廚房門口就睡著了。灶臺上的砂鍋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陽光穿過門前銀杏的枝丫灑在廚房的門口,灑在岳夕顏身上。她懷里抱著一只大黃狗正坐門檻上,耷拉著小腦袋倚靠在門框上,小雞啄米般的犯著困。細碎的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將她晶瑩的耳蝸照的紅紅的。
長廊上李一飛轉(zhuǎn)過了一個拐角,遠遠的他便看見了坐在那睡覺的岳夕顏。一瞬間他楞了楞,他不知道岳夕顏一大早來這里干嘛。心里念著她大病初愈,李一飛便搖著輪椅朝著她那邊而去。
那只大黃狗一見李一飛過來,興奮的從岳夕顏的懷里掙脫了出來,朝著李一飛懷里就撲了過去。大黃狗的動作,弄醒了熟睡中的岳夕顏。她睜著睡眼朦朧的眼睛看了看,沒能看清,然后又用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相公?天這么冷,你干嘛起那么早?”
“夕顏你身子還未痊愈,起那么早干嘛?”
“給相公你熬粥??!”岳夕顏想也沒想的說了出來。
我…這一瞬間李一飛覺得自己的淚腺有些脹痛,這丫頭的話也太窩心了!自己身子還未痊愈,就掛念著我的吃飯問題。
這一瞬間李一飛覺得,自己胸口仿佛有什么東西碎裂了。他不由得想起前天晚上,他抱著岳夕顏說話的情景,當時為了喚醒岳夕顏,他說了許多違心的話。他不敢肯定,當時處于昏睡狀態(tài)的岳夕顏,是不是聽見了那些話,但他自己卻是忘不掉了。他記得當時,給岳夕顏說過,兩個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的點點滴滴,然后又給她說以后他們還會生很多個孩子,兒子要像她女兒也要像她,最后還說了要和她長相廝守。
岳夕顏見他發(fā)呆喚了他一聲,
李一飛聞聲這才反應過來,他搖著輪椅來到岳夕顏旁邊,解下身上的大氅遞給岳夕顏:“快披上!”
哦了一聲,岳夕顏接過大氅乖乖的披在了身上。
見她將大氅披好,李一飛這才搖著輪椅進了廚房,來到灶臺旁揭開砂鍋上的蓋子,一陣白霧伴隨著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吹了口氣將霧氣吹散,發(fā)現(xiàn)里面的粥已經(jīng)熟了。他拿起旁邊的小碗盛了一碗,然后又加了些蜂蜜在里面,用湯勺攪拌均勻,然后搖著輪椅朝岳夕顏那邊而去。
端著稀飯來到她面前,李一飛挖了一勺稀粥吹了吹氣遞到她的嘴邊:“把粥吃了然后回房歇息,在這里睡會凍壞的?!?p> 見他竟然喂自己吃東西,岳夕顏騰的一下臉紅到了脖子處,她何時聽過誰家相公,會如此寵溺自己的娘子,她怯生生的:“可……可是這粥是熬給相公你喝的啊?!?p> 心性單純的岳夕顏,根本不知道她這話有多大的殺傷力。她的這句話就如初陽入冬雪那般,剎那間便融化了李一飛的心??v使李一飛三世為人,也再難抵擋她這如水一般的柔情。此刻的李一飛只覺得,即使自己不能破色戒,也應該將她留在身邊照顧她一生。
片刻后,岳夕顏吃飯完將碗筷收好,來到他身邊,岳夕顏有些羞赧的望著他:“相公,我…我可不可以不回去休息!哪有……哪有女人家白天不做事,偷偷睡懶覺的道理?!?p> “不可以!”李一飛斷然拒絕。
很快兩人都吃完了飯,李一飛親自將她送回廂房安頓好,然后立刻前往了車馬行。到了車馬行之后,他找到沈幼儀,將自己準備在順義城推行民兵制和習射令的計劃,給她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沈幼儀覺得這兩條計策非常具有可行性。當下便決定,今日便派人在城內(nèi)做宣傳。至于民兵由誰來操練,這個職責暫時只能由沈幼儀來承擔了,以后等到李一飛腿傷痊愈,再由他自己接手。同樣李一飛怕沈幼儀忙不過來,從明天開始便徹底接管車馬行所有事物。此前李一飛已經(jīng)開始接管車馬行的一些事物,所以現(xiàn)在完全接手過來也能夠得心應手。
兩人這邊剛剛談完事情,藍止玉從外面走了進來。她這兩天一直心緒不寧,昨天沒忍住然后去找沈幼儀,她問沈幼儀,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夠讓巴蜀百姓都吃飽肚子。結果沈幼儀告訴她,大明時局便是如此,她又有什么辦法單單讓巴蜀的百姓吃飽肚子。可藍止玉聽完還是不死心,決定今天再來找李一飛問計,于是便找到這里。
三人見面寒暄幾句,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的藍止玉直接說明來意,并且給李一飛講述了一下巴蜀現(xiàn)在的情況。
聽完藍止玉的講述,李一飛才知道,如今巴蜀之地已經(jīng)糜爛到這種地步。近兩年奢安二賊雖然偃旗息鼓,但巴蜀地區(qū)接連遭受干旱、蝗災,雖不似三晉地區(qū)那么嚴重,但也是糧食年年減產(chǎn)。以至于藍止玉轄下,那些有田地可種的族人們,也大多是缺衣少糧,到了冬季甚至還會有人餓死。至于那些沒田可種的百姓,不用說李一飛也知道,這些百姓只怕已經(jīng)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了。
“藍統(tǒng)領,辦法在下倒是有,但卻治標不治本啊。巴蜀之地如是戰(zhàn)亂不平,即使糧食增產(chǎn),一但戰(zhàn)爭爆發(fā),百夷族人們也還是朝不保夕?!崩钜伙w在心里斟酌一下用詞才開口說話。他怕自己說的太滿,到時候出來的結果卻是差強人意。
一聽他說有辦法解決自己最大的煩惱,藍止玉哪里還管得上什么治標不治本。只要暫時能活命,別的辦法以后可以再想。她立刻便問:“是何妙計,二公子快些說來聽聽!”
李一飛知道這個世界的明朝和自己夢中那個世界的明朝一樣,現(xiàn)在正處于小冰河時期,所以導致大明境內(nèi)許多地區(qū)旱災、蝗災不斷、糧食年年減產(chǎn)。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個世界的小冰河才剛剛開始,眼下江南受到的影響還不明顯,依舊是天下的糧倉大明的魚米之鄉(xiāng)。但依照藍止玉的經(jīng)濟實力,是不可能從江南購買大批糧食的,所以李一飛第一時間,便排除了從江南購糧的想法。
略微沉吟了一會,李一飛方才開口:“藍統(tǒng)領在下確實有一個辦法,不過需要藍統(tǒng)領能夠說服你的族人改種新的糧食。當然藍統(tǒng)領大可放心,這種新的糧食耐寒耐干易生長,而且畝產(chǎn)不會少于六石?!?p> “這么多!”藍止玉不敢置信的問。
李一飛點了點頭:“我在家中的藏書里,無意間曾翻到過一本廣州府的縣志。這本縣志上記載萬歷年間,西洋船隊在廣州府登岸,用隨船帶來的兩種新糧食作物與當?shù)厝艘载浺棕浗粨Q物資。這兩種新作物一種叫紅薯另外一種叫馬鈴薯,后來有當?shù)厝嗽嚪N過這兩種作物,發(fā)現(xiàn)這兩種作物不僅一年兩熟,而且產(chǎn)量高、易生長、其中紅薯更是畝產(chǎn)有達到過九石的記錄。”
藍止玉聞言激動的差點暈了過去,以至于她什么也沒記住,只記住了最后那句畝產(chǎn)九石!不過過了片刻她又冷靜了下來,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那……那這兩種作物巴蜀是否能種?”
她一眨不眨的盯著李一飛看,眼神里滿是期待的光芒。
見她這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李一飛笑著點了點頭,算是給了個肯定的答案。
見他點頭,藍止玉激動之下也沒顧得上說聲謝謝,掉頭就往大門口跑去。她恨不能此刻自己生出翅膀來立刻飛去廣州才好。
藍止玉走后,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幼儀突然說了話:“小弟,你所說的那本書,我怎么沒在家里看過?”
一聽她這話,李一飛心里叫苦不迭,怎么把這位給搞忘了!但表面上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他微笑著轉(zhuǎn)頭看著沈幼儀:“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怎么?嫂子你也想看那本書?”
而沈幼儀在盯著他的同時,心里快速分析著他表情上的細微變化:“他的眼睛看著我的嘴巴和鼻子,這說明他的內(nèi)心是親切的。他沒有偏移目光說明他不緊張,眼神沒有閃躲說明他沒說謊。身體沒有多余動作,這說明他沒有想要掩飾什么??墒强偢杏X哪里不對勁。”一念至此沈幼儀微微一笑:“是的呢!我也想看看,有時間,我再去藏書樓找找。
對面的李一飛表面微笑,其實背后已經(jīng)是滿身的冷汗了,他通過沈幼儀投來的眼神,他知道對面這個女人正在解讀他的微表情和他的肢體語言!他是怎么也沒想到,沈幼儀居然通過醫(yī)術觸類旁通,將人體語言和微表情學給研究出來了。
收回目光,沈幼儀站起身:“既然事情都談妥了,那我先去店鋪里看看,小弟你呢?”
“嫂子你先去忙,我還有點別的事情?!崩钜伙w微笑目送她離開。
看著沈幼儀遠去的背影,李一飛這才松了口氣,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恐怖了!同時心里也有些慶幸,好在沈幼儀的道行還不深,否則自己剛剛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