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上一秒還在用手墊她的后腦勺,怕她撞疼了,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慘白的手背上一塊青紅色淤痕。
可是這一秒,他卻用同樣的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要將她置于死地。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重傷的人力氣怎么還會有這么大?大得她根本掙脫不開。
為什么一定要掐死她?
他們沒有任何仇怨,他說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明白。
肺部的氣體越來越少,呈現出一種幾近真空的狀態(tài),每過一秒都增加一分痛楚,她的眼前開始一圈圈地冒黑影,頭腦開始眩暈,逐漸失去思考的能力。
“為……什……么?”
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兩手掰扯著蘇城堅實如鐵鑄一般的左手,嘶聲問道。
蘇城殘忍狠厲的笑容在她面前一點點放大,一點點模糊,她越來越難以呼吸,腦子逐漸混沌,終于頭往一邊一歪,陷入了昏迷。
與此同時,蘇城倏地松手,雙手接住了她軟軟倒下的身子。
看著她頸間的淤痕,他眸光驚痛,從未有那么一刻,如此厭惡自己。
——————
“不用找了。”
少年清冷的聲音驟然在樓道里響起,他抱著程翠翠步步下了階梯,來到客廳里,站定。
“你的女兒,在我手里?!彼淅涞匦Φ馈?p> 程天宏去了三樓書房準備查監(jiān)控,一樓只有劉嫂在,一見到這幅情形,嚇得臉都白了。
“這……這,你……”她瞠目結舌。
“去告訴他,想要找翠翠,來十里坡找我?!彼渎暦愿赖?,抱著程翠翠的雙手又緊了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程家別墅。
有安保人員聽見動靜趕過來,見到這幅情形,均是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攔還是不該攔。
“滾開?!?p> 蘇城眼睛也不眨,旁若無人地繞過他們,朝著門外走去。
“攔住他!”
程天宏三步并作兩步沖下樓來,最后兩級踩空,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樓梯上,身子一下子摔懵了,爬了兩下竟沒有爬起來,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
“給我攔住他!快!”
“爸爸,您沒事吧!”程晴慌亂地跟下來,蹲在他身邊小心地將他扶起來,“怎么會這樣,那個人是誰?”
程天宏一把甩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看見蘇城將程翠翠背在背上,已經和保安打了起來,行動處處險象環(huán)生,好幾次程翠翠都差點被打到。
“小心別傷著小姐!”程天宏急了,“你們這是干什么吃的,我養(yǎng)著你們,居然讓一個歹徒混了進來!”
保安們面有愧色,干活更加賣力起來,而蘇城重傷剛醒,連臉色都慘白得像是墻皮一樣,即便他身手不凡,出手干凈利落,也禁不住體力不支,很快敗下陣來。
腹部的傷被撕扯得厲害,很快又滲出血來。
他冷笑一聲,神色猙獰,像極了窮途末路的兇徒。
“程先生養(yǎng)的女兒真是不錯,長得好,心地也好。”他沾血的手曖昧地摸了一把程翠翠的臉,在她臉上留下三線血痕,“不如借我?guī)滋焱嫱??玩膩了就還你。”
“休想,給我抓起來!”程天宏大怒,吩咐劉嫂道:“劉嫂,快報警!”
“這么生氣啊,那……換那個也行,看起來那個長得也不錯?!碧K城貪婪的目光轉向程天宏背后的程晴,程晴嚇了一跳,張口結舌面紅耳赤,直往爸爸身后躲。
“兩個選一個吧。”他不耐煩起來,左右保安顧著他背后的翠翠,并不敢下狠手,他就帶著眾人且戰(zhàn)且退,在偌大的庭院里繞著圈子。
“你既然知道這是程家,還敢那么囂張?”程天宏怒極反笑,“今天你休想活著離開這里!”
“是嗎?”蘇城挑眉,左腿一抬,一把匕首彈了出來,被他一把接住,寒光一閃,不偏不倚地橫在了翠翠頸間,“那就……一起死好了。”
“別別別!”程天宏忙抬手,身子前傾,神色緊張,“你要什么條件?錢,我給你,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不要傷害翠翠!”
“原來你叫翠翠?!彼α艘宦?,“那那個呢?紅紅?還是黃黃?”
“——我不要錢,要么拿紅紅來換!”
程天宏被他說得猶豫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程晴,程晴嚇得渾身僵硬,笑容也開始勉強起來。
“爸爸,晴晴……愿意去把姐姐換回來?!彼A苏Q劬Γ活w碩大的淚珠滾落,“只是請您——照顧好媽媽和小曦。”
程天宏神色微變,似乎是有些慚愧,低下了頭支支吾吾地道:“你、你說什么呢?你們都是我的女兒,那有拿一個換另一個的道理?”
“我不會讓你受傷害,也一定會把翠翠救回來。”
他信誓旦旦地說道,說到動情處,居然自己也相信了。
話說出口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有些恍惚……似乎十多年前,他也曾這樣向一個女孩保證過。
“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害?!?p> “等你買得起游艇再說吧?!蹦莻€女孩認真地對鏡補著妝,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我爸爸有十二艘,你有一艘不過分吧?我喜歡坐在游艇上的感覺,看著海浪被分成兩邊,往身后退去,海風咸腥熾烈,好像要把我吹起來一樣……我就這樣張開雙手,擁抱大海,好像能魂歸海底一般。”
“我一定給你買?!?p> 思及到此處,程天宏眸光閃動,百感交集,一時也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趁著程天宏愣神的功夫,蘇城背著程翠翠一步步后退,終于退到了程家邊界的圍墻跟下,他估量著圍墻柵欄的高度,思考著起跳點,最后看了一眼背后的翠翠。
而后匕首一松,他將翠翠放下來,丟給追上來的保安,趁著他們去勢被阻,他雙手抓住了欄桿,弓身、起跳,身影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往上竄去,雙足在欄桿上點了兩下,已經迅捷地翻了出去。
甫一落地,他就地一個滾翻,傷口的疼痛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及思考,只能借著夜色的掩護,迅速逃離了程家的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