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她的手，墨兒緊抱著她的脖子，
“二姐，我娘當(dāng)初走的時候，她家中父親過世，母親得知噩耗一病不起，家道中落，早已無可憑靠。但是二娘和二姐不同，大娘多少還是會忌憚著孟家祖母，我只告訴姑姑是為二娘算卜，她也沒什么理由拒絕。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保護(hù)墨兒，他是沈家的長子，于你和沈家都是極為重要?！?p> “我又何嘗不知，上午我急著到母親這里，就直接把墨兒放在屋里。等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跑著出去找他，知道是云笙接著墨兒。不然這么小的孩子，稍微有些高度的樓梯，都會摔出個好歹來?！倍阆胂刖陀X得后怕，動了動胳膊，抱好孩子。
“敲山震虎，如今恐怕不是二姐想躲就能避過的，大娘她當(dāng)初為何要我去昌南，我又是為何會嫁給姚瑾瑜，我娘……為何重病去世。二姐你根本不是猜不透、看不穿，你只是不說破罷了。”我知道二姐其實(shí)遠(yuǎn)比我想的周全，算的長遠(yuǎn)。只是再如何，她總歸是要顧及到二娘，她可以出嫁離家，但偏偏連淮玥又跟著嫁進(jìn)沈家。二娘本是家中嫡女，卻成了連家的姨太太，如今二姐找到知心人，本是兩情相悅、門當(dāng)戶對的兩家。卻要同人共侍一夫，自己不能做正妻，墨兒也成了庶出。
我雖然要嫁入姚家做正妻，所嫁之人可卻不是我的知心人，與其假模假式的做個“心胸寬廣”的賢妻良母，還不如當(dāng)個互惠互利的商人。這樣也許不會是像二姐一樣，也正是因?yàn)檫@個，我才想幫她。
她將孩子放到席子上，圍了欄桿，轉(zhuǎn)過身，
“說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其實(shí)當(dāng)初三娘生病的時候，我也多少聽到那些丫頭說過些。只是當(dāng)初想著，能有墨兒陪在我身邊，母親安然無恙，又能有沈謙愛護(hù)，即便是知道，也只當(dāng)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不是因?yàn)槲业淖运脚橙?，也許……也許三娘……”
“沒有如果?！蔽耶?dāng)初自然是有想過，也許二姐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或者就像是她所說的，人生來就是趨利避害?！俺情T失火殃及池魚”，沒有危及自身，又怎么會有所行動。所有的先發(fā)制人都是來自前車之鑒后事之師，“不要說是姐姐，就算是換過來，若我是你，也會這么做。姐姐可聽說曲突徙薪？”
“三妹的意思是，要我想辦法聯(lián)系外祖母?！?p> “我就知道二姐諸事了然于心，眼下家中就算是你我暫時拖住，躲得過一時，總歸不是解決的問題的辦法。只是我并不知道她老人家性子如何，對二娘的疼愛怎樣？”
“我從前聽母親說過，外祖母早年喪夫，只有母親還有舅舅兩個孩子。本來還有個周姨太，就是我娘的二娘，舅舅是周姨太所生，但外祖母這些年一直視如己出。外祖父去世后，那個周姨娘就出了家，音訊全無。外祖母一人支撐著孟家的糧坊、田產(chǎn)、還有些絲綢行業(yè)……”她拽了我，我附耳過去，“聽說舅舅十六歲的時候，手上就打通了些許軍火生意，也正是因?yàn)檫@個，讓不少商人不敢小覷。母親自小耳濡目染，生意場上的事，也漸漸經(jīng)手打理，也是在這時候，碰上了父親。只是有件事情……母親一提到她和父親認(rèn)識的事，就不愿再說下去似的，我還以為是惆悵歲月，可是我看她的表情，并不像是如何留戀那段光陰。罷了，可能，母親也有她的苦衷。只是我記憶里，外祖母這個人也不是和顏悅色之人，長大之后，除了婚宴上，也沒有見上幾面?！?p> “再怎么樣，她也是外祖母，不說別的，她年少時的歲月，并不簡單隨和。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在她失去丈夫的時候，就更會珍惜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二娘。她對二娘的態(tài)度有多聲疾厲色，就有多在乎她這個女兒，你是她的親外孫女，這話你來說，誰的心也不是鐵打的。”
“那我想辦法聯(lián)系外祖母，現(xiàn)將母親的病情告訴她，萬一我們真的撐不住了，還能……還能有個著落。”她想叫琳瑯，又退回來，“要不，我還是先告訴舅舅，畢竟外祖母年紀(jì)大了，知道這樣的事，要是著急病了……”
“不成，這件事還是要外祖母出面，況且你想想，她見過的世面還能少嗎？不會是那么容易經(jīng)受不住的，這消息越是經(jīng)手的人多了，萬一被大娘的人先發(fā)現(xiàn)，給截了下來。到時候真的捅破了窗戶紙，魚死網(wǎng)破了，可就真的沒人能幫我們了。這樣，薛先生過來的時候，想辦法讓他把消息傳出去，南平到這里不遠(yuǎn)，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p> “可是我們這么做了，大娘一氣之下會不會……”
“不會，這消息一旦傳出去，連家現(xiàn)在就是眾矢之的。父親那些個商會的‘朋友’，說不定都巴不得他出什么事，他若是視而不見任其發(fā)展，就是枉顧妻兒。他這江南瓷商的名聲，也算是敗光了。連自己的親人都不管不顧，誰還能還敢和他合作，還有海關(guān)那邊，南洋商人的合作也算是到頭了?！睋?jù)我所知，父親在海關(guān)的打點(diǎn)，可正是靠著姚家大夫人家中的勢力，而我就是大娘安排在中間的棋子。若是沒有奪過商會的海關(guān)經(jīng)營權(quán)，就打著親家的名義，也不會有壞處。萬一將來被姚家的人發(fā)現(xiàn)別有用心，也只能是推到我身上。再壞一點(diǎn)的情況，大娘無非就是拖著姚瑾瑜下水，她大可以告訴伯父，這個逆子找她聯(lián)手圖謀家產(chǎn)，被她一口拒絕，來個惡人先告狀的戲碼。
“二姐你也累了吧，我先帶著墨兒回浮生閣。正巧那屋子大，中間就隔著兩道屏風(fēng)，白天陽光足通風(fēng)又好。我就把孩子放到眼前，等林媽來了，就讓她幫著照看。姐姐可還放心？”
她抱了孩子，阿夏過來想接過去，結(jié)果這孩子向我伸了手，嘴上囫圇說著
“抱……”
阿夏手支棱著，這孩子是鐵定認(rèn)了我。
“你看這孩子，這就黏上你了，也不能整日讓你看著。要不還是我自己看著吧，實(shí)在不行，就讓琳瑯換著?！?p> “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怕是還沒有等著二娘好起來，你自己也病倒了，那讓墨兒怎么辦？再說都是一個院子的，前腳后腳的，用不上多少時間，又不是見不著了?！?p> 她還是抱著孩子，舍不得松手，摸了摸他稚嫩的臉頰。我伸手過去，墨兒立馬湊過來，好在這孩子沒那么容易讓陌生人親近。
“今天我們?nèi)绱俗钄r，想必大娘那里起了疑心，就先讓薛先生回去，等明日叫了人把二娘挪到西廂房。你也不要太過勞累了，對了……”我想起身上還揣著那張可以解虎杖的藥方，“這是我向先生討的方子，說是可化解那茶中過量虎杖的藥性，你先收好?！?p> “小妹，多謝了，還特意向先生開了方子。只是這薛先生是個可信之人嗎？”
墨兒來回張望著，我摟了摟他的肩膀，
“二姐放心，薛先生至少不會是敵人，而且他對我的情況了如指掌，若真的想對我不利，就不會毫無條件冒著危險幫我。只是我現(xiàn)在還不了解，他的師父為什么會讓他出面，可能知道這個竹先生的身份，就會知道緣由。眼下最關(guān)鍵的是要保護(hù)二娘和墨兒的安全，還有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你也在我這兒待了幾個時辰，快回去吧。婆家原本幫著照顧這孩子的奶娘家里出了事，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母親這一病我就更難抽身，辛苦你了，小妹?！?p> “這是說的什么話，不過我倒是要謝謝這個小家伙，還挺給我面子的。對不對，小墨兒?！?p> 墨兒眼角翹起來，高興的拍著我。我?guī)е珒夯亓烁∩w，收拾出旁邊的床鋪，在外面安了欄桿。這孩子好像是白天玩鬧的累了，倒也不哭鬧，我在旁邊幫他整理床鋪的時候，清明澄澈的的雙眼，沒多長時間就眼皮打架。
“小……”阿夏走進(jìn)來，我示意她小聲些，她見墨兒睡著了，也湊過來。
我替他掖了掖被角，阿夏好像是見了什么稀罕事一樣，來回的瞧，是不是的咧咧嘴。
“小少爺可真可愛，醒著的時候吵吵鬧鬧，睡著了又安靜的像個小羔羊?！彼÷暤恼f著。
“找人問林媽了嗎？”我?guī)е叩狡溜L(fēng)旁邊，一邊盯著墨兒。
“小姐不問我差點(diǎn)忘了。小李子去問了，林媽一聽說這事就在家收拾了東西，這會兒差不多快到了。”
“那就好，林媽小時候總是照顧我，幸虧她還在這附近。不然這么小的孩子，我還真不知道怎么照顧的周全。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要時時盯著，我這邊不要緊。墨兒吃的用的，還有夜里睡著的時候，都要看緊了?！?p> “那可不行，小姐的安危也很重要，我和云笙來回守著，不會讓小少爺受半點(diǎn)傷的?！?p> 晚膳以后，云笙帶了林媽到浮生閣，直接幫著照看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