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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樓云霧沁花瓷

第四十九章:身世

南樓云霧沁花瓷 糖心羋 3386 2020-05-31 15:22:47

  我一路上沒有說話,走到半路的時候停下腳步,欣溶回過身,

  “怎么了?”

  “我還是先回去吧,你帶著東西去看看他的傷勢,他應(yīng)該更想見你。”

  “監(jiān)獄長只能讓一個人進去,我都已經(jīng)說好了,我留在大門口,順便交代熟人幾句。”她從包里拿了胭脂出來,涂在我臉上,“這樣就看不出來了?!?p>  我低頭不語,想起方才的事,還有周瑾言說的那些話,覺得自己狼狽不堪。

  欣溶將換洗的衣物和傷藥交給我,我跟著監(jiān)獄員進門,走到最里面的牢房,瑾瑜一只腳踩著長凳,偏著頭靠在墻邊,

  “又什么事,我還能飛出去不成?”

  “你老婆來看你了。”

  他這才轉(zhuǎn)過頭,可能也沒有想到我會過來。監(jiān)獄員開了門,他站起身,看上去憔悴了,臉上的胡子都冒出來。

  我從錢包里拿了些銀元給那監(jiān)獄員,他拿在手上顛了顛,一邊笑著一邊客氣的回話,

  “最近上頭的督察總是三天兩頭的盯著,我也不敢保證什么時候會過來,夫人還是長話短說,我先去其他的地方轉(zhuǎn)兩圈?!?p>  我點了點頭,

  “有勞了?!?p>  他在外面鎖上門,我將手上的東西放在里面的桌子上,

  “這里面有欣溶給你準(zhǔn)備的衣物和藥,她在外面幫你打點周邊的人,還有婆母吩咐阿茶做的糕餅,還有公公說……”

  瑾瑜俯下身,抓著我的手腕,我放下手上的衣服,站直身子,他盯著我適才被打的臉頰,現(xiàn)在還在隱隱作痛。他將手伸過來,我本能的向后躲了躲,轉(zhuǎn)向另一邊。

  他左手把著我的肩頭,輕碰著我左臉,

  “是謹(jǐn)言嗎?”

  “……嗯?!?p>  瑾瑜長嘆,松開手,

  “我已經(jīng)和她說過這是我先動的手,那把槍也是我的,她怎么還是不相信……”

  “她現(xiàn)在不會相信……當(dāng)時在南國宴的時候,我沒有立即認(rèn)出周晟,但他現(xiàn)在出了事。我們倆個在走廊中吵架以后你又去找他,這件事情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最后只會歸根到我身上。”

  “所以你也覺得人是我殺的……”

  我將信將疑的抬眼看著他,他緊蹙著雙眉,眼神穿透著我的內(nèi)心,似乎渴望能聽到那個否定的答案。

  “那你為什么要和他動手?!?p>  “那是因為……”他無奈的收回話語,閉了閉眼轉(zhuǎn)過身,又走上前,“你覺得誰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說……與他一起的時候,如何歡欣撫媚,還是我親眼所見。”

  我不想和他吵架,轉(zhuǎn)身想叫人離開。邁出去的步伐忽而后退,肩頸被他單手環(huán)在身前,他的頭低下來靠在我耳邊,半餉。

  “你讓我相信你,可你有信過我嗎?你只相信你眼所見,因為在你心中,也從來沒有真正將我當(dāng)作知心人。就像你能與欣溶訴盡衷腸,我卻只能靠猜想才能知道你所思所想?!蔽易ч_他的手,走到門口,剛要叫監(jiān)獄員過來,就聽見身后的悶響。

  我回過頭,看見瑾瑜倒在地上,緊忙上前,

  “瑾瑜,瑾瑜……”

  我覺得手上濕熱,張開手掌才發(fā)覺是血,扯開了他里面的衣服,傷口還在滲血。

  欣溶說他傷口未愈的時候,我還在懷疑可能只是個借口,好在方才碰上文鈺,總算是帶他找醫(yī)生處理了身上的傷。

  后來督察處的人看得緊,我和欣溶便乘車要回家,半路上周瑾言說的那些話回響在我耳邊,我盯著外面的長街出神。

  “穆清,穆清……”

  “……”

  “怎么魂不守舍的,是因為周瑾言還是……”

  “在這兒停下車吧?!?p>  承德偏過頭,

  “少奶奶,您要是想買什么,直接吩咐家里的人就行了?!?p>  欣溶見我沒有回應(yīng),

  “停車吧?!?p>  承德將車停在路邊,我下了車,欣溶跟上來,

  “你如果是想散散心,還是我陪你吧,最近外面也不太平,還是不要一個人出去?!?p>  “……好?!?p>  我和欣溶走在明清街,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總覺得心中壓抑的很。

  兩個人轉(zhuǎn)到了欒秀閣,這里的茶香仿佛可以停駐時間、碾去憂愁。每次去的時候,都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小伙計,來來回回東跑西顛的。不知為何,今日坐在那兒,沒有平日的自在,成了那些座上客的看客一般,只身局外。果然,心情憂郁的時候,看什么都不對。

  “從回來以后,你就沒說過兩句話。反正現(xiàn)在是在外面,你不如就在這兒倒倒苦水,如若不然,家里人見你陰沉著臉回去,不是更擔(dān)心?!?p>  我看著樓下臺子上表演戲法的小廝,底下的人都在鼓掌叫好,好不熱鬧,

  “你看那個變戲法的藝人,周邊的人看的不亦樂乎,可是這變來變?nèi)?,不還是終歸要脫了面具。每天以各色各樣的面具示人,只有自己才看得見最真實的模樣,也是不易?!?p>  “人生在世,難免身不由己。人活著總要承受自己所想之外的事情,不得不在其他人面前逢場作戲,可每個人身邊都會有你愿意坦誠相待的人,只要記住這些人便好,其他的人,不過都是過眼云煙,何必不放過自己。”

  我聽了她說的話,論道理其實我都懂,只是當(dāng)局者迷,到了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怎么救贖那躁動不安的心,像是被放在了懸崖邊,生活的與履薄冰。

  “我記得,鐘毓的師父千殤先生博學(xué)多才,鐘毓小時候就是由先生教書,不知道這次的事,能不能請他出出主意。”

  “這倒不是不可,瑾瑜從前也是師承千殤先生,公公還是信任他的。不過公公的意思是希望可以讓大哥和鐘毓來解決,不僅是要看看他們的處事能力,更重要的是讓他們兄弟懂得互相幫襯,不能讓外人有機可乘?!?p>  她說的不無道理,眼下家中亂作一團。陷害瑾瑜的人,不僅是要加害他,更重要的是會趁亂攪動姚家的關(guān)系,內(nèi)憂外患,都不可輕視。

  我本來是想找到先生,除了想幫助瑾瑜脫困,還想詢問我的身世。

  “穆清,你還真是說什么來什么……”我回過身,看見千殤先生坐在我們斜后方的桌旁。

  “爹?!毙廊茏哌^去,我想起她曾認(rèn)千殤先生做義父,這層層關(guān)系,也算不上外人了。

  我起身走過去,打個照面,

  “你怎么和這丫頭跑這兒來了,家里面的事怎么樣?”

  原來先生早就知道,只是他住在浮橋那邊,看來這件事是真的傳的沸沸揚揚了。

  “清者自清,瑾瑜沒有做過的事,早晚會水落石出的。先生今天也這么有興致,到這里來喝茶?!?p>  “他這人就這么一個偏好,視茶若性命,我說的可對?”

  “呦~照你這么說,我可是省了口糧,每天靠著茶水調(diào)著這把老骨頭?那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話可不能說,爹你不是說要活到百歲,嘗遍最好的茶呢嗎,能這么甘心?”

  千殤先生捋著胡須,指著欣溶不停的笑。

  “先生身子硬朗、豐神異彩,我看不止百歲?!?p>  他算是被我們兩個一番話哄得天旋地轉(zhuǎn),無言以對。

  “我記得先生曾問我,可是德化人,不知先生可是從前居住在德化?”

  “確實生活在德化幾年,只是那都是許久前的事了?!?p>  “難怪您從前說我和您認(rèn)識的人有幾分相像,我從前在德化杏仁坪閑逛的時候,碰到過老店面的老板,他也說我和從前的客人很是相像,說不定您和那老板說的還是同一人。”

  他聽到我說這話,隨口答應(yīng)了一句,忽然咳嗽著。

  “爹,你怎么了?”

  “沒事兒,許是這兩天開著小憩,被風(fēng)吹的?!?p>  “您也真是的,身子骨硬朗也不能不放在心上。”

  “你去樓下找小伙計幫我沏壺蜂蜜茶,不是什么大事?!?p>  “好……”欣溶起身張望,又看著我“穆清,我先到樓下去?!?p>  這功夫樓下的客人多了起來,伙計一時忙不過來也是有的,我看見欣溶順著樓梯下去。

  “你想問什么?直接問我就是了,現(xiàn)下沒有旁人?!?p>  先生還是識破了我這些心思,想來也是瞞不過他的,不然公公也不會如此信任他。

  “穆清知道自己的小伎倆入不得先生的眼,我確實有些事想問?!?p>  “是關(guān)于你的身世?”

  “沒錯,那家老板說自己從前就是杏仁坪的小販,后來到其他的地方賺了錢,又重新回杏仁坪開了店面。我就想著,有沒有可能,我和自己的生母……有幾分相像。我年幼時,也是在德化被母親救下來的,所以我的父母,應(yīng)該當(dāng)時也在德化。”

  “你對自己年幼的事當(dāng)真一點兒都沒有印象?”

  我回憶中的那一幕幕,其實過了這么多年,都不確定是夢是真,

  “當(dāng)初我在城南的山坡跌落,醒來的時候就什么都不記得了,這些年時夢時醒,也不知道是自己記得的事,還是夢魘。只是我看著先生,總感覺熟悉的很,所以……”

  “那你夢中,有想起自己的名字嗎?或者……你父母的名字。”

  我在腦海中掏出那些我想拿出,又本能拒絕的記憶,

  “我只記得,好像有個院子,聽見……聽見一個人喊我小若,我叫他……父親,母親喊他陸離,我的親生母親……她叫……”

  “沈嫣。”

  他口中的這個名字,倏然點起了我從前的記憶,我熟悉的紅磚厝小院,我最喜歡的那片竹林,我總是戲弄的師父,

  “師父……”

  我慕然抬頭,旁邊的這個人,雖然和我記憶中的那個熟悉的面貌相比更年長,可是我認(rèn)得出。他看著我,長吁一口氣,

  “看來你確實回想起從前的事,只是還沒有完全恢復(fù),你從前……可沒叫過我?guī)煾?。其實有時候,記得不如忘了好,你現(xiàn)在不是一樣生活的很好嗎,何必去追究那些陳年往事。”

  每每想起這些,都會心如刀絞,頭痛難忍,可是我還是想知道。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周瑾言所說,是個禍害;我想知道,我的父母究竟是因何而亡;我想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還有親人,還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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