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夢境
尤凡睡得很沉很香,胸腔內(nèi)的九色莉莉茲之花在消無聲息間緩慢生長,一朵比一朵艷麗,瑩瑩光澤越發(fā)飽滿,竟有即將璀璨的趨勢。
夢里他成了西蒙子。推開一扇小木門,父親坐在藤椅上,手里正打磨工具。父親是一個編織工,靠雙手將各種藤蔓或竹子編織成人們需要的生活籮筐,捕魚器具,洗曬器具等等。
“又跑哪里去貪玩了?”父親沉沉的聲音,顯得無力。
“沒、沒到哪里去玩兒?!?p> “你的臉怎么了?”停止打磨工具,父親伸出帶有老繭的手撫摸臉龐。
“沒、沒怎么。”
西蒙子想要撇開父親的手,沖到閣樓。
“爸爸!都是圖雅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大辮子小腦袋從身側(cè)竄了出來。滿臉泥濘,小臉蛋鼓得通紅,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怎么了,貝蒂?”父親又伸手去摸貝蒂的頭發(fā),言語擔(dān)憂。
“圖雅各拿走了我的小木桶,說是利息。我哭,哥哥看到了就跟他們打了起來?!?p> 此刻,這個擁有山羊腦袋的中年男人,枯瘦的臉鄂略顯陰厲,另一只手緊緊握住編框的工具。
“小貝蒂沒有傷著吧!”父親奮力憋著那份怒氣,強顏歡笑。
“沒有,只是哥哥的腿傷復(fù)發(fā)了!”
西蒙子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左腿疼得厲害。隱約記得上次去摘沙拉子從樹上掉下來骨折了。家里條件差,產(chǎn)業(yè)除去父親編織籮筐,只剩母親養(yǎng)的兩頭豬豚跟妹妹養(yǎng)的一頭老母牛。
小鎮(zhèn)能接骨的醫(yī)生是個黑心人,這個在小鎮(zhèn)人盡皆知。主要還是其哥哥查克的原因。查克是鎮(zhèn)子上有名的惡霸,弟弟店里的保護(hù)費他照收不誤。因此,處于家族遺傳或者說求生本能,接骨醫(yī)生喬治的收費特別高。
父親拿不出這筆錢,喬治便支招讓他去跟查克借。明明知道這是個圈套,眼看兒子痛苦的樣子,父親也無可奈何。那時不懂事的西蒙子清清楚楚看到喬治露出了詭異的笑,但他不明白那是為什么。
腿被喬治接好了,全家人都很開心,父親卻仿佛衰老了許多。
七天后查克的小嘍啰來家里催債,收走了家里所有積蓄,都還不夠那筆錢的利息。
從那以后,不是查克的小嘍啰上門逼債,就是他兒子圖雅各時不時的對西蒙子進(jìn)行挑釁。他也跟他那惡霸老爹學(xué)得有模有樣,小鎮(zhèn)上絕大多數(shù)不良少年都被其收到麾下。
今天的西蒙子可是遭受了好一陣毒打。
“沒事,西蒙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父親握住工具的手越發(fā)的緊,眼里的仇視已然成為熊熊烈火。
“父親,要不我們搬離這里吧!”
“沒用的我的傻兒子,查克的舅舅在克羅爾城當(dāng)十人長。我們是沒辦法離開這個鎮(zhèn)子的?!?p> “十人長?”西蒙子的心情也很深沉,他見過十人長。上次有一支衛(wèi)隊路過鎮(zhèn)子,帶頭騎黑色俊髯的便是十人長,那樣子可威風(fēng)了。
因為腿傷的復(fù)發(fā),眼見著父親再次懇求查克,西蒙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少年即將踏入青年,且充滿叛逆的時間段,隱藏于心中的斗志徐徐燃燒。
最終,父親以兩頭豬豚跟半數(shù)房產(chǎn)為代價,從查克那兒弄到了錢。西蒙子的腿也經(jīng)喬治治療緩慢康復(fù)。
然而,家里的欠債卻已經(jīng)到了無法償還的地步,哪怕陪上一家人的所有也不行。
查克又上門討債了。而且,這次是他親自帶隊。
只見一個面部有黑斑,黑斑中還帶一戳毛的中年胖子大腹便便。剛進(jìn)入院子,后面就有隨從趕忙在其身后放下椅子。
“羅蕾卡西,說吧!現(xiàn)在要怎么解決?”他笑意盈盈,從另一旁隨從奉上的果盤子拿起沙拉子咀嚼。
西蒙子這一家人如臨大敵,戰(zhàn)戰(zhàn)兢兢。貝蒂更是躲在西蒙子身后。
“查克老爺!”父親顫抖著身子,給查克鞠躬:“如果需要還上你的錢的話,只能讓你收走我的房子,然后讓我成為你的奴隸。”
“不、不、不!羅蕾你這個老家伙也太狡猾了吧!光靠這棟房子跟你是不足以支付我給你的全部金幣?!?p> “是嗎?難道在查克老爺眼里我跟我的房子連兩個金幣都不如?”
“兩個金幣?”查克像是故意的愣愣,繼續(xù)哈哈笑道:“羅蕾卡西,你沒搞錯吧!我借你的可是4枚金幣,加上利息,還有這兩個月來你無法償還的利滾利,現(xiàn)在可是要16枚金幣?!?p> “十六枚?”這三個字如同驚雷,一家人的心理陰云密布。那可是夠他們十幾年生活的天文數(shù)字。
“查克、查克老爺!”父親突然下跪,嘶聲力竭:“十六枚金幣,就算我們都死掉也還不上,您就發(fā)發(fā)您的善心,讓我后半輩子成為您的奴隸,用以償還債務(wù)吧!”
“父親!”“羅蕾!”一家人眼看,同樣撕心裂肺。
“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王法,沒有公正嗎?”西蒙子站到父親身前,怒斥查克。
“王法,公正。呵呵?!辈榭擞质傲祟w沙拉子:“在吉爾利亞小鎮(zhèn),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公正?!?p> “你!”西蒙子咬牙切齒。
“小子,你還是省點力氣吧!不是當(dāng)叔叔的說你,你呀!脾氣得改改。想想你們現(xiàn)在成為這個樣子,是為什么?主要原因不是我,是你?!?p> 西蒙子呆住了。是??!是自己。如果自己不摔死腿,父親就不會去借錢,如果自己的腿傷不復(fù)發(fā),父親就不會再次去借錢。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斗志在這一刻挫敗得五體投地。
“小子,你還是太嫩了!”
查克小指頭撓了撓鼻屎,彈開。嗓音高抗:“羅蕾卡西,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算起來,我們可還都是一同長大的玩伴?,F(xiàn)在,我收走你所有的房產(chǎn),就當(dāng)本金。你這個寶貝兒子我要了,我舅舅那邊正好需要幾個年輕小伙。只要他跟我走,這個事情就這么過去了。否則,也別怪我不留同鎮(zhèn)之情了。”
“不、絕對不行。如果,西蒙子被你帶走了,我們老兩口怎么辦,你叫我們這么辦?”父親瞳孔通紅,眼眶濕潤。
查克見這幅情形,幾分不悅。起身走到父親面前,一腳將她踢倒在地:“冥頑不靈,舅舅那邊能看上你的孩子是你們家的福氣?!?p> 正當(dāng)查克準(zhǔn)備再次一腳踩下時,西蒙子撲了過去,擋在父親身前,大喊:“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你不再來找我父母的麻煩就行了!”
“小伙子不錯,覺悟挺高。”查克笑意更勝,收了腿,揮揮手:“我們走吧!三天后舅舅會派人到鎮(zhèn)子上來,你們可要做好準(zhǔn)備?!?p> 查克離開了,連同他的一縱隨從。
父母親以及妹妹抱成一團(tuán),她們嗚咽著。西蒙子則默默的回到了屋子。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幾人在歡笑中痛苦著。父母放下手里一切的工作,陪著西蒙子與貝蒂瘋玩,每每歡笑時都會流淚。沒辦法,這個世界如此,根本沒有公平公正所言,只有實力才能得到一切。
于是,西蒙子萌生了一個變強的念頭。他覺得這次走出鎮(zhèn)子是個機會,哪怕沒有覺醒莉莉茲,也能憑借頭腦混出一片天地。鎮(zhèn)長就是個例子,他同樣沒有覺醒莉莉茲。
然而,小小的西蒙子還是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三天后,查克的舅舅派人來鎮(zhèn)子帶走了西蒙子跟另外兩個小孩兒。到了城里西蒙子才知道他的舅舅根本不是需要他們,而是將他們倒賣給各式各樣的商人。
很不幸,西蒙子被單獨劃分給了一個海運老板,而且這個老板異??量?。
海上風(fēng)浪很大,韁繩與各種海船設(shè)備又比較粗獷,加之西蒙子個子嬌小沒出過海,很快就遭到了船老板的不待見。出海七天,七天時間都處于暈船狀態(tài),上吐下瀉。
老板一狠心索性不再理會這廢物小子,讓那些海上無趣的船員拿去解解悶也好,至少不再毫無用處。
船員們到也是新鮮,奪了西蒙子的匕首拋來拋去,讓他來搶奪。如果累了,停下來,不去搶奪,他們便用鞭子抽他。說是新人入行的規(guī)矩。因此,接下來的兩天,西蒙子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食物也是飽一頓,饑一頓。一天,夜里實在無法忍受的他,偷偷跑廚房偷吃食物最后還在吃食里撒了尿。
次日,船員們拿著一股子餿味的干糧,爆發(fā)眾怒,可憐的西蒙子便這般走完了苦難的一生。
慘遭一頓痛絕人寰的毒打,隨后被丟入海中。落水的剎那,西蒙子知道自己完蛋了,因為他不會游泳。絕望中他只能祈禱,希望家人能夠幸福安康的生活下去,希望世人不要再出現(xiàn)自己這般悲催的故事,希望那些惡霸都去地獄。
身體一點點往下沉,氣泡一顆一顆往上涌,他感覺離那個世界越來越遠(yuǎn),意思越來越模糊。
“再見了,我的家人,我的妹妹。”
身在夢中無法自拔的尤凡殊不知,他早已受盡百種刑法,甚至下油鍋,入巖漿,都沒有將其殺死。
夢里入水那刻,伴隨氣泡徐徐上升,西蒙子回憶他這短暫的一生,以及那生起的斗志,還沒完全發(fā)揮就泯滅。尤凡迷迷糊糊睜開了眼。視線隨著光亮逐漸恢復(fù)色彩。
可他卻愣住了,下一秒面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