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之覺得此時的宮先生有點不高興，連忙解釋：“是我們城里的探子報回來的消息說官府正在籌備要打仗，目標直指我們寨子。”他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生怕先生覺得他要造反。
“所以？”宮九欒看了他片刻，然后緩緩開口。
“所以我們……”
話沒說完被宮九欒打斷了話音。
“所以你們想先下手為強，主動造反，攻陷寧州?！?p> 張毅之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宮九欒說的就是他心中所想，但他嫌宮先生說的太過直白。
“先生，若是我們不先下手為強那到時候如果處于被動局面了我們會很不利啊，您……”
“所以就要造反？”宮九欒陰沉著臉，質問他。
“不是，我，您，先生……”張毅之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作何回答，他心里明白事實是個什么樣子。
宮九欒坐在張毅之之前坐的椅子上，眼里的光明滅不斷。
地獄中搖曳的彼岸，人世間放縱的情歡，絕境時偶遇的深淵，都不及瀲滟生姿的宮先生無意間陰冷森然的氣息來的攝人。
張毅之是見識過宮九欒的手段的，之前對他的幫助不過是因為看他境況糟糕懷才不遇，可能那一陣子剛好趕上宮先生心善，然后對他的耐心一直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而現(xiàn)在，耐心似乎要收回去了。
“張大當家是沒聽見過宮某說話還是覺得宮某人微言輕，好心的話不足以放在心上？縱使真是這樣那您老也應該想想后果吧，嗯？”宮九欒用一只手托著腮，眼神惑人又危險，這是宮先生生氣時的表現(xiàn)。
她嘴角的那抹笑差點把張毅之的魂兒嚇出來，張毅之知道，宮先生這是真的生氣了，然后他便不敢再多做解釋。
“宮某之前說過的話當家的可還記得？”宮九欒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敲著極有節(jié)奏的聲響，“篤，篤，篤”敲得張毅之心慌的要命。
他想起來那日宮九欒對他說的話——“毅之，南朝的處境已經經不起內亂了，一地造反必然會讓有的地方效仿，那時候各地揭竿而起，相互連鎖之下，南朝都不用北羌來攻自己就瓦解的一干二凈，張毅之你好好，那時候受苦受難的就是整個南朝的百姓?！?p> 他還記得那日宮九欒好語相勸的苦口婆心。
宮九欒嘴里的后果，他清楚，清楚的讓他不敢去加深揣摩。
輸了就是逆賊，賠上滿寨兄弟，為世間唾罵；贏了就是冷血，罔顧無辜百姓，亦為世間唾罵，而且，無論結果宮九欒絕不會放過他。
宮先生的手段他怎么會不知道呢！
宮先生的性子他怎么會不知道呢！
“先生，我也不想的，可我要是不先做準備，到時候被殺的可是我們啊?！睆堃阒畱K白著臉，在他身上文人的骨氣還沒有徹底消磨完，所以即使在面對宮九欒的時候他也并沒有到那種沒出息的地步。
“篤，篤，篤……”
等待他的是宮九欒的沉默和她不斷敲擊桌子的聲音，沉悶的聲音在昏暗的房間里顯得尤其陰森，宮九欒真的是要煩了。
話都說到那個份兒上了怎么還聽不明白，蠢材！
“蠢材。”宮九欒有些慍怒。
“城防圖誰給你送的？”她耐著性子問道。
張毅之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城防圖，是城里的暗線給的。”
宮九欒冷笑一聲，看著張毅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那當家的確定這張圖就是寧州城的城防圖嗎？”
“自然……嘶，先生的意思是……”張毅之不假思索的話突然被自己的靈光一現(xiàn)打斷，宮先生的話是什么意思！
“寧州城的城防分布不是這個樣子的，圖上的主要軍事準備出現(xiàn)了誤差，兵力最強的變成了最弱的，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安排了將士，這個地方與那里，兩方呼應，天然陷阱，你們只要敢叛亂，這張圖絕對可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睂m九欒的手指在城防圖上不斷地游走著，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輕輕指點，像下棋般隨意，也像上位者一樣透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張毅之越聽越心驚，他知道宮九欒說的并非是誆騙他，因為他知道像宮九欒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屑于拿這種事說謊，更何況，乾虛閣的實力有多盛大他到現(xiàn)在也覺得云里霧里，事實上只要宮九欒愿意，江湖上的一片天都是她的。
“張毅之你可真是笨，連自己的人反了都不知道呢?！睂m九欒連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寫滿了嫌棄。
反了！
這怎么可能？
“那先生您的意思是……”張毅之難以置信的看著宮九欒，嘴里咽了咽唾沫，突然覺得面前一片絕路，唯一的寄托還是個未知數(shù)，他不敢揣測宮九欒的心思，對他而言，宮先生這個人是個謎，如同驅不散的霧。
或者更像有著優(yōu)秀偽裝的陳潭沼澤。
“呵，這張圖半年前就更新?lián)Q代了，看來寧州官府對你們虎嶺的圖謀是場時間戰(zhàn)啊?！睂m九欒拿起假的城防圖，輕輕揚了揚頓時許春風就走過來將圖接過去點著火星燒成了渣渣。
“宮某先回去了，剩下的就看大當家的是怎么想的了?！彼饋砦⑽⒒瘟嘶尾弊樱缓髷n了攏身上低奢的狐裘。
狐裘是知道宮九欒嫌棄天氣涼后秦志成送給她的，她看到后只讓下人幫自己道了聲謝，宮九欒溫溫煦煦的好模樣晃花了那個下人的眼。
她走到門口就如突然想起了某件事一樣停住了腳步，臉微微側偏，流轉的目光露出濃烈的危險。
“哦，對了，如果當家的仍舊固執(zhí)己見那宮某也沒辦法，那就在這之前大當家的先操練操練的手下人吧。”說完這句話，宮九欒就款款走了。
張毅之頹然癱坐在椅子上，自己這次真的惹怒了宮先生，他寧愿得罪皇帝得罪丞相也不想得罪宮九欒這個惡毒的魔鬼，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瘦弱書生動起手來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狠辣。
他不敢再繼續(xù)想了。
看樣子還是查查那個暗線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