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終結之日

　　“神子......被吃了?！?p>　　悟堂瞪大著雙眼，眼里空洞無神，他握著龍爪的手無力地垂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解除了解放狀態(tài)。

　　“咕君，為什么？”

　　野野子眼里已經(jīng)開始有淚珠在打轉，在她不遠處，有棲川也難以置信地望著天狗蟲，口中還在反復地喃喃自語：

　　“為什么是他，不應該是我么......”

　　天狗蟲連吞兩人，意猶未盡的它將通紅的目光望向了有棲川。

　　“有棲川快逃，網(wǎng)已經(jīng)結好了！”

　　悟堂不想再看到同伴犧牲，他焦急地呼喊道。

　　對于悟堂的呼喊，有棲川置若罔聞，就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般，一動不動。

　　天狗蟲的銳足再次凌厲地落下，就在所有人以為犧牲者的數(shù)量即將增加至三人的時候，它突然全身一抖，停止了動作。

　　緊接著，天狗蟲開始瘋狂地抽搐起來，它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止不住地哀嚎起來，凄厲無比。

　　“這個情況......難道說？”

　　悟堂看著眼前的景象，呆呆地說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他不久前才提到的可能。

　　天狗蟲的異狀沒有停止，反而加劇了，它一邊哀嚎著，一邊四處逃竄著。

　　但此時結網(wǎng)小隊的任務已經(jīng)完美的完成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牢牢地罩住了天狗蟲，無論它怎么上天、入地、橫沖直撞，都無法突破這張大網(wǎng)。

　　悟堂以最快的速度將陷入呆滯的有棲川和受傷的野野子從網(wǎng)中帶了出來，以免被狂暴的天狗蟲誤傷。

　　他沉著地看著天狗蟲在痛苦中做著困獸之斗，心想接下來只需要把網(wǎng)慢慢收緊，就能徹底解決它了。

　　不過在此之前，它似乎已經(jīng)撐不住了呢。

　　“咿呀呀呀呀呀呀——！”

　　果然，就如悟堂所料，天狗蟲在一聲最凄厲的慘叫聲中，漆黑堅硬的外殼呈蛛網(wǎng)狀裂開，最后由內(nèi)而外完全地爆開，爆成了一地的白色碎塊，只殘留了一具堅硬的骸骨。

　　“終于解決掉了?！?p>　　悟堂說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感慨，他跟野野子上前走到那具殘骸邊上。

　　野野子忍著手臂的傷痛，用手在一地的白色碎塊和殘骸中翻找著，悟堂本來想阻止，但看著野野子通紅的雙眼，沒有出聲，蹲下來與她一起翻找起來。

　　但天狗蟲的殘骸里，只發(fā)現(xiàn)了老宗達的遺體，以及一個破碎的紅色小瓶子。

　　悟堂認了出來，那是自己給顧辜古的瓶子。

　　里面裝的是蟲毒。

　　“這小子，我講的故事不是為了讓你做傻事的?。　?p>　　悟堂似乎很是郁悶和氣憤，他用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砸得骨頭都快要裂開了。

　　野野子失魂落魄地盯著那瓶蟲毒，她悲傷中帶著困惑地說道：“為什么沒有咕君的尸體？”

　　“可能......是被蟲毒腐蝕掉了吧?！?p>　　悟堂有些不忍心說出這個猜測，他看著這一地的殘骸，嘆息道：“為什么要做這樣的傻事，沒有了神子，誰來守護龍的新生？”

　　“或許，”野野子也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凌亂的殘骸，說道：“咕君是因為沒能救下宗達先生，所以才昏了頭吧?！?p>　　說著，她的眼眶里又泛起了淚光。

　　“我并沒有昏了頭哦，野野子師父?！?p>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不遠處傳來。

　　悟堂眾人猛然轉頭，只見顧辜古手里握著他湛藍色的龍爪，向他們緩緩走來。

　　“咕君！”

　　“咕咕咕！”

　　“這怎么可能......”

　　所有人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們明明親眼看見顧辜古被天狗蟲生生吞下。

　　顧辜古走到悟堂和野野子面前，兩人像見了鬼一樣，由于巨大的震驚，話都梗在了喉嚨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后是野野子先恢復過來，她由震驚轉變?yōu)轶@喜，她眼角還帶著淚花，此時卻笑得像彎彎的月牙，她問道：

　　“咕君，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顧辜古望向一地的天狗蟲殘骸，看到了老宗達的遺體，眼神一暗，語氣低落地解釋道：“野野子師父，這是龍賜予我的一種力量。我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自己的分身，但一天只能使用一次?！?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之前被天狗蟲擊飛出去的時候，我口袋里的蟲毒掉了出來，提醒了我可以像修三先生那樣，讓分身帶著蟲毒被天狗蟲吞下去，這樣它的外殼再堅硬，也抵擋不住從內(nèi)部腐蝕的蟲毒。”

　　“但我還是猶豫了，如果我早點下定決心，或者早點想到這招，宗達先生可能就不會死了。”

　　顧辜古說完就沉默了，眾人也跟著沒有說話，不知道是感傷老宗達的離去，還是在消化顧辜古死而復生這一驚人的事實。

　　悟堂沉默地看著老宗達的遺體，過了好久才啞著嗓子開口道：

　　“今天是宗達先生的終結之日，來祝賀吧?！?p>　　............

　　落日西斜，晚霞滿天。

　　隨著最兇殘的天狗蟲被消滅，在顧辜古的活躍下，牙醫(yī)們陸陸續(xù)續(xù)清理掉了所有的蛀牙菌。

　　結束了工作，所有人聚集到了老宗達的遺體前。

　　老宗達的遺體被移到了龍牙邊上，悟堂站在最前面，后面是野野子、有棲川還有顧辜古，然后是其他牙醫(yī)們。

　　所有人面對著龍牙外的天空，龍飛行帶來的風毫不偏心地吹拂著每一個人，他們都在默默地看著老宗達。

　　老宗達是今天唯一犧牲的人。

　　他安詳?shù)靥稍邶堁肋吷?，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的身上?p>　　他的身上，爬滿了一種蝴蝶一樣長著翅膀的蛀牙菌，在靜靜地啃噬著他的身體。

　　“這是骸蟲，它們會吃掉人的身體?！?p>　　“宗達先生是龍的牙醫(yī)，所以讓骸蟲吃掉他，讓它們帶他回歸龍牙?！?p>　　這是野野子的解釋。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天葬么......顧辜古看著老宗達慢慢被啃噬殆盡，不知為何，密恐的他看著密密麻麻的骸蟲并沒有感到不適，反而有種別樣的寧靜感。

　　這種寧靜感彌漫在龍牙上的所有人之間。

　　悟堂先生安靜地看著老宗達的身體慢慢消失，然后用莊嚴低沉的聲音說道：

　　“今日申時，為宗達先生完成牙醫(yī)的職責，迎來終結之日，干杯！”

　　“干杯！”

　　眾人舉杯，顧辜古也跟著舉杯，然后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龍牙上的氣氛對顧辜古來說很奇怪，同伴離去明明是一件很感傷的事情，大家也確實在感傷，實際上卻在用一種慶祝的方式在進行著告別。

　　這讓顧辜古感覺到很不自在，他明白，這就是野野子之前對他說的，他跟其他牙醫(yī)最大的不同。

　　他不愿意接受命運的安排，尤其是對死亡的安排。

　　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牙醫(yī)吧，之前能完成任務也只是野野子的心軟罷了。

　　顧辜古心里想著，他望向野野子，野野子喝完了杯中的清酒，沉默地望著空空的杯子。

　　在他旁邊是有棲川，她似乎終于回過神來了，但神色依舊不太自然。

　　顧辜古想起來，他的任務是保護有棲川，這個任務究竟有什么深意，跟有棲川之前的異狀有什么聯(lián)系么。

　　他思考著，不知覺間，牙醫(yī)們已經(jīng)散去。

　　但有棲川留下了，她蹲在地上，單手托腮安靜地望著地上的骸蟲們慢慢散去。

　　此時的太陽已經(jīng)幾乎完全落山，地平線上還殘留著一絲光亮，繁星和月亮已經(jīng)悄然爬上天空，散發(fā)著不算明亮的光。

　　顧辜古走到她身邊，還沒開口，就聽到她先出聲了。

　　“咕君，今天原本應該是我的終結之日呢?！?p>　　顧辜古眉頭一皺，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有棲川的意思。

　　有棲川站了起來，轉身面對著顧辜古，她此時的神色已經(jīng)完全平靜下來，她說道：

　　“當初牙醫(yī)試煉的時候，我看到的臨終畫面就是被天狗蟲刺死的，今天原本應當是我的終結之日，我也做好了準備?！?p>　　她頓了頓，然后用她的眼睛盯著顧辜古，繼續(xù)說道：“但你的出現(xiàn)，改變了我的命運?！?p>　　“我一開始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龍向我描繪的宿命居然會發(fā)生改變，我一度以為宗達先生是代替了我才犧牲的。”

　　“但后來我才想起，宗達先生走的時候，也出現(xiàn)了臨終的閃回畫面，我們都看到了的?！?p>　　“所以，今天也許是我們兩個共同的終結之日吧?！?p>　　“但咕君，你救下了我，改變了我死亡的宿命。我作為牙醫(yī)，卻沒有了終結之日，我現(xiàn)在就像失去了信仰一樣。”

　　“你知道么，我已經(jīng)解放不了龍爪了?！?p>　　顧辜古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有棲川是因為終結之日的命運被改變，整個人受到?jīng)_擊，所以才變得失魂落魄的。

　　聽完她的話，顧辜古很想說，其實他不是為了改變命運才救她，而是系統(tǒng)給的這個任務讓他不得不救。

　　所以不是他改變了命運，而是系統(tǒng)在操縱命運。

　　他剛在心里吐槽系統(tǒng)出這種任務讓他為難，卻突然驚醒——

　　系統(tǒng)對他的操縱，不就跟龍對牙醫(yī)們的啟示一樣么？

　　龍賦予了牙醫(yī)們力量，換來的是牙醫(yī)們對命運的服從。

　　系統(tǒng)賦予了他天賦和技能，換來的是他必須遵循著任務的要求一步一步去行動。

　　“跟隨著命運，走到故事的盡頭吧?！?p>　　顧辜古忽然有點明白，副本信息里的這句話的含義了。

　　這樣看，我還真是一個合格的牙醫(yī)呢。

　　顧辜古內(nèi)心自嘲道，對于都市暗面的任務，他只能無條件地服從與完成，跟牙醫(yī)們面對死亡的命運毫不反抗的行為，其實沒有什么區(qū)別。

　　有棲川默默地看著陷入沉思的沒有回應的顧辜古，可能是覺得自己說的話讓對方為難了，她擠出了一個笑容，試圖讓顧辜古釋然道：

　　“或許是我當初看錯了也不一定，天狗蟲的災難肯定不止這一次，也許我會死在別的天狗蟲下吧?！?p>　　“咕君，不管怎么說，謝謝你今天救了我?！?p>　　話音剛落，顧辜古耳邊傳來了一陣系統(tǒng)提示聲。

　　“任務二完成，任務三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