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醫(yī)館,想起柳藏經(jīng)所說的話,武五才意識到自己這本《鬼怪拾遺》的珍貴之處,接著又想起了那段幼年時光以及這本書的來歷。
那一年是夏編歷一三二八年五月的一天夜里.....
夜色已深,贏州武家莊一座普通民宅內(nèi),小武五正就著昏暗的燈光埋頭工作,燈火如黃豆般大小,他一個伸腰,引得火焰一陣跳動,連忙矮身雙手護(hù)住油燈,看著身邊酣睡之人,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突然,他感覺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扭頭看去,原本插好的房門不知道怎么就開了一條縫隙,呼呼的冷風(fēng)正從門縫中灌入。
小武五站起身想關(guān)門,油燈卻被風(fēng)吹滅了,一時之間,屋中陷入收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從懷中拿出火折子,彎腰點(diǎn)燃油燈,一轉(zhuǎn)身一張慘白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少年的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師師師……師父,有有……有鬼!”小武五一跳三尺高,連滾帶爬的撲向酣睡之人。
床上酣睡之人乃是武五的師父溫良弓,他被武五拉住衣角,終于抬了抬眼皮,呢喃了一句:“不就是吊死鬼么,莫吵莫吵,再睡一會?!?p> 那吊死鬼見那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更加憤怒,走到男子身邊,呼呼的朝他吹著冷氣,被冷氣一激男子清醒過來。
看到近在咫尺的吊死鬼又看看床上那團(tuán)瑟瑟發(fā)抖的被子嘆了口氣:“它雙眼雙耳一張口你也雙眼雙耳一張口,怕它做甚???”
吊死鬼受到輕視,從口中吐出血紅色的長舌,血淋淋的搭在胸口,朝著溫良弓嘎嘎怪笑。
哪知道溫良弓不拒反笑:“頭還是頭,舌還是舌,又有何懼?”
吊死鬼見嚇不到溫良弓,又將頭摘了下來。此刻它身首分離,鮮血滴落外地,說不清的血腥。
溫良弓冷笑一聲:“有頭尚且不懼,無頭更是安心。”
接著又是一聲大喝:“如此魑魅魍魎,還不快滾?”
這聲音飽含龍鳴虎嘯,響如鐘鳴鼓震。這一下便將吊死鬼嚇的消散而逃。
小武五沒想到教自己走鏢的老頭竟然有如此本事,一時驚的目瞪口呆。
溫良弓轉(zhuǎn)身拍拍小武五的腦袋:“去睡吧,將來師父的本事都會傳與你。”
原來武五自幼頑皮至極,追貓逐狗,捉弄雞鴨,無惡不作,惹得四鄰怨聲載道。
武老二每次管教,甫一動手,武五便叫嚷的如挨餓驢兒一般,四鄰聽到這震天的哭喊,便又反倒勸起武老二來,見管教不了,又怕兒子學(xué)壞,便湊足了銀兩將武五送到村中鏢師溫良弓這里寄養(yǎng)。
武五的學(xué)鏢生涯剛開始,溫良弓教他的第一課居然是剃頭!當(dāng)他拿著剃刀刮完一個冬瓜,溫良弓就拿這去了皮的冬瓜順帶教了他第二課——做飯!
小武五當(dāng)時就氣憤了,他帶著武老二去找溫良弓理論,可溫良弓居然說服了武老二。
而且理由十分強(qiáng)大——押鏢的規(guī)矩“三會一不”。
“這三會,一要會搭爐灶,走鏢可能一趟就個把月幾個月,風(fēng)餐露宿,做飯是必須會的。二要會修鞋,押鏢大部分時間走腳程,鞋子一定要合腳,壞了得會修。三要會理發(fā),遇到地方豪強(qiáng)、綠林勢力拜碼頭,儀表總得整潔嘛。還有一不,就是不洗臉,咱們走鏢夏季烈日炎炎,冬天寒風(fēng)呼嘯,臉上呼層油有好處?!?p> 溫良弓說服了武老二,武五的鏢師課自然增加了一個課程——修鞋!于是乎武五的學(xué)鏢生涯變成了這樣——白天跟著師父走村串鎮(zhèn)做剃頭伙計(jì),而且還得負(fù)責(zé)一日三餐,晚上又得熬夜修理剃頭時收來的破鞋!
可不知為何,小武五跟在這溫良弓身邊總會遇到一些魑魅魍魎,開始的時候,武五有些恐懼,可慢慢時間久了,他居然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
日子轉(zhuǎn)眼就過了幾年,武五本事突飛猛進(jìn),做飯、剃頭、修鞋樣樣精通??蓽亓脊f的大本事卻是一點(diǎn)沒教會武五。
突然有一日,武五回家再返時,溫良弓卻不見了。屋中留下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和不知道什么動物的毛。武五仔細(xì)尋找了幾個來回,只發(fā)現(xiàn)了這本《鬼怪拾遺》。
之后報(bào)了官,恰好此時別的村落也發(fā)生了類似的事情,官府給的回答是野獸吃人。武五意識到溫良弓多半是兇多吉少。于是和父親武老二商量給他立個墳。
溫良弓是外地人,在此處沒有親眷,喪事只能由父子二人承辦武老二許了幾家壯實(shí)后生一頓肉食,才湊夠了抬棺的人手。
出殯當(dāng)天,武老二鳴鑼開道,武五手持白幡跟在后邊,再往后就是那幾個抬棺的后生。他們幾人雖抬著棺槨,但是臉色卻充滿喜色,嘴上更是討論著肉食的美味。
前邊的武老二與武五滿臉悲戚,后邊抬棺的人卻興高采烈,整個氣氛怪異至極。而更加怪異的是隊(duì)伍后邊還尾隨著一個紅衣中年人,此人滿臉笑意,嘴中不停嘟嘟囔囔,有人問話,也只會回答:“喜氣、喜氣?!?p> 把溫良弓葬了之后,贏州卻迎來了一場大旱災(zāi)。赤地?cái)?shù)百里,禾苗焚稿,顆粒乏登,米價騰涌,日甚一日。武家人口多,斷糧的最早,只能吃些野菜蔬糠,漸漸斷糧的人家多了野菜挖決。轉(zhuǎn)頭只能吃些草木,最后面麻根、蕨根、棕梧、枇杷這些樹皮也吃完了。最后整個村子蕭條無比,炊煙斷縷,雞犬絕聲。服毒、上吊、跳崖、投水的輕生者不計(jì)其數(shù)。
而武老二一家人口最多,迫于生計(jì)武五被賣入王家。之后由于長得秀氣加上為人老實(shí)本分,最后做了王家少爺?shù)呐阕x,自此識了字。也看懂了溫良弓留下的《鬼怪拾遺》。
這書讓武五心馳神往,在武五的心靈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打心底里想去這廣闊天地看一看,見識見識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心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四處闖蕩。斬妖除魔,做個大英雄該多好!這是一個少年心中燃燒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