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依稀,鳥鳴聲早已輕快地散落于四面青翠峻嶺的懷抱之間。萬綠的境界中,一汪粉色的花海朦朧躍然于眼簾。人間三月天,桃花映面紅。晨風(fēng)習(xí)習(xí),幾萬株粉紅細腰的桃花,正猶如面容姣好的少女們在廣袤的綠坪上,輕柔起舞。
悉聽,一陣英武的劍風(fēng)與晨風(fēng)合化,發(fā)出低沉沙啞、豪放不羈的聲響,只覺在桃林深處,閃電般地迅速辟出了一條無印之徑,一直延伸至聲源之處。那又是一個被桃林深情擁入懷中的二重天。一個不大且無柵欄守護的茅舍小院,至簡無浮華的三間茅草屋,灑脫釋然地立于其間。左邊,四個石凳,扮著被歲月抹去棱角的容顏,儼然地將一方石桌,溫情地容納至其周圓之中。石桌上的土色茶杯,還在不停地呼出熱氣。熱氣瀟瀟騰起,混于空中那淺灰色的晨霧里,隨后又被迫與劍風(fēng)、晨風(fēng)一起共舞,裊娜出帶有節(jié)奏感的不同姿態(tài),直至散盡。右邊,就在茅草屋與桃林之間難得空出來的一塊土質(zhì)軟硬適中的間隔地帶,一武者的身影,時而蛟龍繞柱豪氣沖天;時而蜻蜓點水輕撫湖面;時而猛虎下山威鎮(zhèn)林間;時而松鼠歸家輕車熟路。一陣陣劍風(fēng)騷動著相鄰的那片桃林,只見桃樹枝頭上,那些桃容月貌有如初戀里的少女,都手足無措地躲進了那一大片塵土飛揚所織的“雨簾”之中,朵朵羞得臉頰緋紅。
天色漸進明朗,朝霞暈染著桃林的底色,紅色系列中的各種色彩,在此錯落得典雅有致。武者罷手駐足,收斂劍光,猶如重石輕落,穩(wěn)健輕靈,劍風(fēng)與塵簾一同舞畢。只見,武者一襲湖綠藍衣,玄紋云袖,銀絲腰帶上,墜著一塊白中透粉的玉如意,藍絲玉穗仍舊輕快地跳躍著。武者一甩云袖,輕拍身上塵土,好不輕松自在。又一陣晨風(fēng)拂過,武者竹簪發(fā)髻下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逸開去,一同融進了桃林間的那一份愜意里。
“水——澤——君,水——澤——君,居士讓我尋得好苦??!”從桃園的南邊,風(fēng)塵小跑,跌跌撞撞地來了三人。
武者欲將茶杯之中的香茶續(xù)入口中時,耳聞來者的呼喊聲,定睛一望,一位五旬上下的官員,在兩名侍從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來到了他的眼前。他警覺地將茶杯輕放于石桌之上,大步流星般地迎了上來,雙手握拳于胸前,鞠了半躬,用絲竹般磁性的聲音說道:“郝郡守,水澤君這廂有禮了,不知何事令文武雙全的郡守,如此這般慌張,親自移駕于在下的這一方淸舍居地呢?”
“哎,說來慚愧,居士是兩袖清風(fēng),不問世事,我本不應(yīng)到此叨擾您閑云野鶴的日子,但眼看天下將之大亂,迫在眉睫,我卻找不出有你如此這般的仁人智者,來解救黎民百姓,救民于水火之中啊……”話還未說完,眼淚已先從郡守那溝壑不平的臉上,灼熱地滾落下來。他兩鬢突增的蒼發(fā)如雪,暗自述說著那些無法對外人細數(shù)的苦楚。
水澤君見此場景,并未作聲,只見他緊蹙著自己寬闊飽滿的額頭,兩道墨畫似的劍眉,英氣相對,在額頭的下端,相擁成一個“川”字。其眉鋒之下的雙眸,同時迸發(fā)出了兩道剛毅無畏的光芒,直射于郡守對那整個危難事件回顧的“窗口”之上。
正值這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之際,當(dāng)朝最受皇帝寵愛的榮貴妃,首次榮歸故里,省親于郝郡守所值守的義云郡。為了體現(xiàn)皇室的“威儀”、國力的“強盛”,皇帝下了詔書,為榮貴妃此次的歸鄉(xiāng),大開國庫,沿途所經(jīng)之地,皆用國家最高的禮遇規(guī)格來接待,一律綠色通行。所謂是:“朝野上端,松緊把口一敞開,朝野下端,攀附獻媚忙瘋涌”。貴妃省親的這一線路所系之處,處處皆同熱鍋螞蟻,忙得熱火朝天,樂此不疲。不知是榮貴妃身邊的哪個小宮女或是小太監(jiān)走漏了風(fēng)聲:“榮貴妃最喜煙花爆竹!”這則消息就變成金風(fēng)玉露,一夜之間,不脛而走。州與州相比,郡與郡相拼。就在這一年的正月,濃郁煙火的“巨蛇”,吞噬著沿途中每一塊瘦饑的土地。各地官員使出渾身解數(shù),迎面喜色,背面怒顏,彼此之間又往往爭得赤目粗脖。美酒佳肴、絲竹歌舞、排場奢華、氣勢浩大,這些自然不用多說,有的甚者,竟將煙花爆竹燃放于青天白日之間,讓世人徒聞巨響聲與**味,還美其名曰“太平盛世終無止!”
然而,煙花終將易冷。元宵節(jié)那一日,在義云郡的胭脂湖岸邊的城墻樓上,榮貴妃雍容端莊地嫻坐著,城墻樓下人頭攢動。燈會、雜耍、歌舞,皆如美人頭上的珠釵一般,分散飾于岸邊的人流之中,被大家相擁和哄抬著。城墻頭上,一圓滿“銀盤”掛于當(dāng)空,在嗖嗖的北風(fēng)之中,禁不住地打了幾個冷顫?!班浴浴?、“噼里啪啦”、“嘶嘶嗉嗉”……煙花爆竹以不同的發(fā)聲方式,向天下昭示著自己的又一輪隆重登場。胭脂湖抬頭處的天空,一下子又通明了起來,亮閃出了不同色彩的妝容。胭脂湖懷中的世界,同樣絢爛精致,二者相互輝映,將所有的這一切,都裝進了時空這個巨大的“萬花筒”之中,如夢非夢,令身在其中的世人們,嘆為觀止。
正當(dāng)以榮貴妃的觀臺為中心,八方空中同時打出“榮歸故里、太平盛世”的鎏金隸書字樣時,一個毛發(fā)如雪、面如獅相、呲牙咧嘴、眼泛藍光的怪獸,頭頂著兩銀色犄角,惡狠狠地顯現(xiàn)在那色彩斑斕的夜空之中。它的面容,迅速被無限地放大著。起初,人們都以為這定是為榮貴妃準(zhǔn)備的煙火驚喜,怎料想,當(dāng)觀賞的人們,正發(fā)出一片驚嘆聲之時,那個怪獸居然聲如炮彈般地,轟鳴投射出了一句狠話:“又是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竟敢還拿這些破煙火來驚擾了我的美夢,我定要將你們碎尸萬段!”隨之而來的一股強勁的寒流,瞬間把空中所有的煙火,給熄滅了。煙花炮竹,立即化成了一股股顫抖著的灰煙,將夜空分解得支離破碎了起來,一直碎到了胭脂湖底,涼透了所有觀賞者們前一秒還似火驕陽般的心??只诺姆諊?,迅速嚴(yán)密地籠罩著整個義云郡的上空。怪獸見人們都陷入到了驚恐的困境里,便開始得意的狂笑起來,它龐大且渾身雪白的身軀,也慢慢開始顯現(xiàn)于空中,寒意刺骨的銀色雙翅,謹(jǐn)慎地護衛(wèi)著它那強健有力的四肢,如虎如豹,只有過之,未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