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荊都,夏白苓身為舵主,已經(jīng)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開始為第一個重丨癥的患者開刀。同時在此時此刻的徐府,徐子墨也在為保護身邊的人努力著。
他仔細思量自己能做的事情,結果還是那段最痛苦的大學回憶給了他力量。
徐子墨是學物理學的,以頭發(fā)的稀疏程度決定強弱的那個物理。
他學藝不精,頭發(fā)是保住了,但那些勤學的日子依然讓他有收獲。
比如,數(shù)學建模。
在疾病的傳播學里有一個很常見的模型,用來描述感丨染者、易丨感者、康丨復者之間隨時間變化的關系。
計算說起來都是令人頭禿的慘劇,全靠電腦替人脫發(fā)。
但如果畫出圖形,研究三者的變化規(guī)律就會異常生動形象。
輕而易舉就能發(fā)現(xiàn),感丨染者在初期是不會急劇變化的,只有到達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才會以難以讓人相信的速率迅速增加。
現(xiàn)在荊國的局勢已經(jīng)錯過了最好控制的時期,明顯進入了急速增加的階段,但青州城可還未必!
在情況從微乎其微到星火燎原的過程里,可以發(fā)現(xiàn)有兩點尤其重要。
一個是有效的防治措施,減少健康的人染上疾病的概率;另一個是有效的治療方法,能高效地治療被患病者。
徐子墨不是醫(yī)生,治病救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但是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本身來自于科學世界的衛(wèi)生意識,對于天元的平凡人來說就是無價之寶。
那些看似習以為常的舉動——咳嗽、噴嚏要遮掩口鼻,不隨地吐痰、丟棄生活垃圾,飲用水燒開……
其實都是歷經(jīng)千年,一點點積累的智慧。
徐子墨想過平凡的生活,這沒有錯。
可那不意味著,他就能夠容忍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肆意玩丨弄他的命運。
他想要保護身邊的人,想要大家都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而不是每日面對著黑云壓城城欲摧的處境。
如果身邊每一個人都失去了快樂,那他又怎么笑著當一條咸魚呢?
沒有什么比快樂更重要了。
所以徐子墨下午的時候就又一次站在了徐老爺子面前。
他有些艱難地說出了心里的話。
“我覺得,我們應該封鎖城池?!?p> 徐老爺子手一抖。
徐子墨見勢不對,趕緊又補了一句,“把城封了可能是有點過分,但至少我們應該關上徐府,現(xiàn)在這病還沒有治療的手段,不去招惹它是最好的?!?p> 徐老爺子緩了緩,仔細想了想,決定趁著個機會好好教育教育孩子。
當然不是用拳打腳踢的形式……嗯……如果有必要也行。
“徐府我肯定是要關的,可這城……“
“你想過后果沒有,封了城,百姓會怎么想?外面的農戶進不來,百姓怎么吃飯?青州多富商,他們的力量集結起來鬧事怎么辦?臻國和荊國主要的貿易通道之一就是青州,臻國的商人不滿意,引起糾紛怎么辦?”
徐老爺子說了一通,感覺應該能勸退徐子墨了,松了一口氣,美滋滋抿了一口茶。
“年輕人不要總想著搞個大事情,思考問題要全面,不能想當然。”
這話在徐子墨耳朵里聽著賊耳熟。
徐老爺子好好地過了一把當爺爺?shù)陌a,這些年不領兵打仗,沒有下屬可訓,說實話還真有點不習慣。
舒服了,徐老爺子等著徐子墨紅著臉出丑。
那時候還能再安慰一下孩子,這樣自己就是個完美無缺的家長了。
他閉著眼睛,嘴角帶笑,心中的小九九不足與外人道。
然而。
封閉城池的建議,徐子墨上午其實就想到了,但他沒說。
雖然現(xiàn)在看上去他只是個少年人,可別忘了他有個成熟的靈魂??!這些問題他也反復琢磨過。
“我們直接公布現(xiàn)況,理清?;?,告知民眾。”
徐子墨語出驚人。
他繼續(xù)說道:“這樣的好處有很多,其一,這次疾病的情況遲早會人盡皆知。如果不封,青州本身是荊國名城,很容易流入帶病的群體,屆時局面爆發(fā),被迫去封鎖青州城,百姓恐慌只會加劇,富商只會更想逃離?!?p> “其二,我們可以營造‘城外很危險,城內很安全’的氛圍,只要宣傳的強度足夠,引起城中居民的重視,正常人都不會想著出城吧?真要有刺頭不好處理的,權且讓他自己走就是了,只是出去容易,再回來就必須等到局勢緩和?!?p> “其三,根據(jù)現(xiàn)有的情報,必然存在傳丨染,如果我們藏著掖著,百姓是能安心。但是我們怎么去找到患者?冬天本來風寒多發(fā),和此病又如此相似,如果不能控制住傳播的源頭,遲早會像石林防線和荊都那樣……”
“所以,不如告知百姓!鼓勵自發(fā)就丨醫(yī),也鼓勵檢舉不就丨醫(yī)者。尤其是近期和荊都、石林防線有來往的人,都需命其在家中不得走動。”
徐老爺子有點意外,且不論徐子墨說得正確與否,能詳舉如此之多的條目,足以見得他有所思,有所得。
再細思一番,也有些道理。
突然之間,徐老爺子覺得,除了正直的為人和卓越的天賦,自己還有很多不了解徐子墨的地方。
現(xiàn)在回想起徐子墨兩次挺身而出,一次身為凡人卻敢于亮劍,一次身為弱者卻能絕地反擊。
大概不能把他當做小孩子看待的吧。
一個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的少年,本身和豪門里的籠中雀就是不一樣的。
腦補了這么多,徐老爺子也認真起來。
“那城中百姓怎么吃飯?”
徐子墨胸有成竹。
“封了城不代表沒有物資,青州城仍然可以接受外界的資源輸入,只不過要嚴查?!?p> “如果到時爆發(fā)期來臨,青州免于其難,想必很多人會想混進城里。所以城衛(wèi)有必要嚴格檢查貨物。同時必須要讓送貨的人保持距離,城衛(wèi)屆時是最容易成為感丨染源頭的群體,也需要與其他人隔離開居住……”
“何況青州偌大一座城,總不可能沒有存糧吧?”
徐老爺子起身走到窗邊。
他看著窗外的風景,突然覺得比往日更賞心悅目一些。
“你說的有道理,但你應該也知道,如果封了城,還會有很多問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是情之一字,就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的?!?p> 徐子墨笑了起來,他知道徐老爺子沒有直接反駁,就代表這件事有戲。
“問題只有一個。”
徐老爺子的嘴角輕輕上揚,他猜到了徐子墨要說什么。
“您有沒有那么大的能量,讓青州城城主封了這座城?!?p> 窗外的陽光順著徐老爺子的輪廓打下清晰的影子,淡淡的光暈籠罩著他。
在那一刻,老爺子的氣場突然就變了。
所謂慈祥,仁和,都不再存于他的身上。
取而代之的,只有來自于上位者厚重、雄渾的壓迫力,和起源于沙場征戰(zhàn),馬革裹尸的殺機。
“站在你面前的?!?p> “是石林防線建造者和十五年的守護者、荊國護國大將軍、昔日武軍的夢魘、當今荊王的岳父、巔峰時期荊王賜匾‘三代五將’的徐家前任家主——”
“徐山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