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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

第十七章 家事國事

少年杯酒意氣長 發(fā)呆向日葵 3393 2020-02-01 13:50:48

  鄭袖正在排舞。

  大王今晚要宴請貴賓,作為最得寵的愛姬,她當(dāng)然要獻(xiàn)上最美的舞姿,能給男人爭面子的女人,才是最得心的。

  鄭袖排舞時,沒有人可以旁觀,連大王都會被她擋住。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鄭袖不會連這點(diǎn)都不知道,予取予求的女人只會迅速失去男人的興趣,尤其是在這個男人能讓天下美人都趨之若鶩之時。要保持獨(dú)寵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大王對她的欲望。

  與刻意逢迎大王的其他后宮美姬不同,鄭袖不會去猜測大王喜歡什么,她會啟發(fā)大王,讓大王知道自己的欲望是什么,并且讓他以為那是他自己的意志。

  世人皆知,楚王好細(xì)腰。但世人不知的是,楚王對細(xì)腰的迷戀,正是從她鄭袖開始的。至于那個為了練就細(xì)腰而把自己活活勒死的荊國美人,關(guān)她什么事?她不過是好心告訴了她,自己就是靠著束腰才得以擁有細(xì)腰罷了。

  束腰當(dāng)然有用,她可不是騙子。只不過它會把人的內(nèi)臟壓碎這件事,她忘了說了,當(dāng)然她還忘了說自己的細(xì)腰是天生的。不過這不重要。

  鄭袖一曲舞畢,就聽到一陣掌聲響起,那讓人渾身酥麻的嗓音就在自己身后響起:“袖兒,你太美了?!?p>  感受到身后男人渾厚的胸膛和堅實(shí)的臂膀,鄭袖只覺一股熱流從下體涌出,這才是值得她全心侍奉的男人,熊槐那個糟老頭子算個屁?

  鄭袖轉(zhuǎn)過身來,將男人的手引導(dǎo)到那處濕潤,聽到那羞人的泥濘聲響,她再也忍不住,“就在這殿上,要了我吧?!?p>  ——————

  楚國不愧是實(shí)力僅次于強(qiáng)昭的大國,這從楚王宮的富麗堂皇就可見一斑。即便是遷都未久,楚王宮也還未完全建成,但這個占了大半個國都的恢弘宮殿群,還是讓扶蘇大開眼界。

  與崇尚水德,故而尚黑的昭人不同,楚人的圖騰是鳳凰,因而宮殿各處都可見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火鳳,宮殿外表也都是肆意狂熱的鮮紅色。

  與屋檐平整,較少探出墻體的大昭宮殿不同,楚王宮的宮殿屋檐,俱是長長翹起,飛揚(yáng)跋扈,直如鳳翼展翅。

  為扶蘇一行領(lǐng)路的,是楚國大族景氏的頭面人物,景陽。景見扶蘇正在觀看屋檐,便停下了腳步,等扶蘇欣賞完畢,對他歉意一笑,才擺手笑到,“公子不必掛懷,只不知楚地風(fēng)物,公子以為如何?”

  景氏,與昭氏,以及屈原所在的屈氏一樣,都是出自楚國王室之后。景氏是楚平王后裔,因此按后世習(xí)慣,他們都應(yīng)該姓羋。然而戰(zhàn)國時,姓氏分開,稱氏而不稱姓,人們對氏的認(rèn)同也遠(yuǎn)大于姓,因此屈原才不叫羋原,而嬴政其實(shí)應(yīng)該叫趙政。

  扶蘇聽得景陽所問,走前幾步與對方并肩,這才回答:“楚國風(fēng)華確與中原不同,可謂別開生面。”

  景陽咂摸了一下“別開生面”四字,覺得大有趣味,贊道:“公子文采風(fēng)流。”

  扶蘇輕笑搖頭,“不知今日宴飲,還有哪些風(fēng)華人物?”

  扶蘇知道景陽向來主張連昭抗魏,是有名的親昭派,楚王派他來接待也是有安撫和表達(dá)善意的意味。

  畢竟昭國長公子在快入境時遇襲,雖然襲擊者無人投降,眼見要被抓的都一一自盡,故而無法追究。但明眼人都知道,能調(diào)動上千人在昭楚邊境伏殺公子扶蘇的,必定是楚人。

  景陽聽得扶蘇問話,情知對方是想早做準(zhǔn)備,也不遮掩:“為公子作陪的,有大將軍屈匄,外相成芇,右徒昭驊,大夫靳尚,還有就是左徒屈原?!?p>  景陽故意將屈原放到最后說,就是想試探扶蘇的反應(yīng),見對方毫無反應(yīng),失落之余又有些欣賞。

  扶蘇當(dāng)然知道對方有心試探,并不以為意。景氏自來與屈氏不合,在屈原登左徒重位,推動屈匄得授大將軍,又與黃歇結(jié)盟占據(jù)朝堂后,在朝中越發(fā)沒有聲音的景氏更將屈氏,尤其是屈原,恨到了骨子里。

  但扶蘇此行,打的是利用三族不合來從中取利的算盤,怎么可能去當(dāng)對方的槍?景陽想試探他,他有何嘗不想試探對方呢?

  “近些年,屈氏似乎良才輩出,倒是讓人稱道?!鼻蟽纱笾爻紟缀鯇④娬髾?quán)全部握在手里,以屈氏為主的新黨更是在朝堂上握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這一句良才輩出真是扎到了景陽的心口上。

  景陽面上不露痕跡,聞言笑道:“這也是大楚之福。”

  “自然。”扶蘇也陪笑。大楚之福是真的,卻未必是景氏之福了。

  兩人互相套話數(shù)回合,都在心中給對方貼上了一個“奸猾”的標(biāo)簽。待到了大殿,景陽將扶蘇一行安排到各自位置上與陪坐的楚國眾人相對而坐,隨即拱手暫別,“公子少待,我這就去請王上出席?!?p>  扶蘇直坐還禮,“大夫請便?!?p>  “人言公子如玉,今日一見,果然風(fēng)姿卓然,讓人心折?!?p>  扶蘇聞言看去,卻是一個衣衫略敞的名士打扮之人,容貌不俗,正隨意坐在墊上,舉杯向自己示意。

  “請問足下?”

  “靳尚,祝公子壽?!苯行θ萦H切,將酒樽一飲而盡,面不改色,顯然是善飲之人。

  扶蘇也隨之喝了一杯,“謝過大夫?!?p>  靳尚是楚王寵臣,黑冰臺在他身上所費(fèi)資財絕不在郭開之下,再加上史書記載,扶蘇一直覺得此人只是個貪財好色的附勢小人罷了。今日一見,卻是有些狂士風(fēng)范,似乎并不是史書上所言那般不堪。

  無論如何,這都應(yīng)該算是半個“自己人”了,畢竟自己也算是他的金主了。

  “顏如玉倒是真的,畢竟是華陽夫人之后,只不知內(nèi)里究竟如何了!”

  看來是個挑事兒的,扶蘇笑容不變,放下酒樽抬首看去,卻是個在酒宴上也甲胄齊整的大漢。此人面容方正,虎目鷹鼻,胡子如同鋼針一般根根聳立分明,正直勾勾盯著自己。

  結(jié)合景陽此前所說,又對自己如此敵視,相比是那位剛剛在族兄幫助下登上大將軍之位的屈匄了。

  “想來將軍必定是內(nèi)藏錦繡了?!狈鎏K笑著回答。

  屈匄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對方為什么在自己出言挑釁下還夸贊自己,卻聽到身旁的靳尚大笑不止,“好一個內(nèi)藏錦繡!公子言辭果真……果真犀利,哈哈哈哈!”

  依舊是一身寬袍大袖高冠博帶的屈原見族弟還未明白,出言反駁道:“以貌諷人,公子有失風(fēng)范了。”

  屈匄這才明白對方是譏諷自己“外無錦繡”,以回應(yīng)自己說他“金玉其外”,又用一個“藏”字說他內(nèi)里或許也如外表一樣粗野,直氣得大聲喘氣,狠狠凝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

  扶蘇對屈匄的“死亡凝視”毫不在意,只對這個前世還十分敬仰的前輩針鋒相對:“伏殺國使,就是左徒所說的風(fēng)范了嗎?”

  屈原聞言淡淡一笑,“為國不惜身?!本故呛敛徽谘诘卣J(rèn)了。扶蘇也被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即使這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但敢于當(dāng)眾宣之于口,他有何依仗?

  果然宴無好宴。扶蘇面容仍然沉靜,袖中卻緊緊捏住那封母親要自己親手交給楚王的私信,難道自己還真要靠這封信救命?再看殿上四周,重重帷幕之后,竟似乎影影綽綽,藏了許多身影。

  該不會是屈原舉杯為號,然后一百刀斧手將我砍成肉泥的狗血戲碼吧?扶蘇也佩服自己的吐槽時機(jī)恰到好處,背后冷汗直冒。

  再看向那個越發(fā)高深莫測的屈原,只覺得危機(jī)四伏。真不知甘茂張儀他們,是如何能在敵國君臣的面前侃侃而談,還能說服敵意濃重的國君達(dá)成目標(biāo)的。

  尤其那個面對油鍋還能勸諫的,這心理素質(zhì)得是多好!

  正在扶蘇胡思亂想之際,隨著幾聲“楚王到”的呼喊,大腹便便的南疆共主終于從層層帷幔之后現(xiàn)身了。楚王看上去四十來歲,在后世正是一個男人最年富力強(qiáng)的時期,此時卻是有些衰老之態(tài)??粗踉趯m人服侍下落座,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又在楚王隨意擺手下落回原座。

  楚王先是仔細(xì)打量了一眼扶蘇,眼眶竟有些濕潤,“真像啊?!弊⒁獾阶约菏B(tài),熊槐咳了一聲稍作掩飾,伸手道,“今日是家宴,都隨意些?!?p>  扶蘇看著楚王真情流露,有些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手握百萬生民生殺大權(quán)的大國君主,怎么像是個尋常富家翁一般,對著從未見過的胞妹之子感傷如此?

  其實(shí)是扶蘇不知熊槐兄妹之情如何深刻。先王過世之時,熊槐不過只有十歲,胞妹熊華也只有五歲。熊槐登位之后,飽受太后欺凌,又被宗室外戚重臣欺壓,時常與妹妹偷偷在暗處相擁痛哭。

  而為了給熊槐鞏固地位,熊華更是以王女之尊拋頭露面,為他結(jié)好大臣。最后為了保住他在漢中之戰(zhàn)后搖搖欲墜的王位,胞妹更是遠(yuǎn)嫁敵國,才使兩國罷兵和談,他才沒有被早已虎視眈眈的太后趕下王位。

  如今二十余年未見,又見到酷似胞妹的扶蘇,一時心潮起伏,即使以熊槐臨朝三十載的帝王心性,也不由感懷不已。

  屈原見事情有變,連忙起身奏道:“大王既到,就請公子扶蘇獻(xiàn)上國書,好早作商議才是?!?p>  楚王眉頭一皺,還未發(fā)話,就聽靳尚插口道:“屈子何其不近人情也!大王與公子血脈相連,又從未謀面,如今正好敘一敘親情才是。況且大王早有言在,今日只是家宴,屈子為何不能等到明日呢?”

  扶蘇也趕忙起身道:“母親知道扶蘇使楚,特意連夜手書一封家信,垂淚不已,對扶蘇殷殷囑托,一定要扶蘇親手交給舅父?!?p>  這一聲舅父叫得熊槐又險些掉淚,伸手止住還要再勸的屈原:“屈子為國之心,寡人盡知矣。只是今日有言在先,只敘親情,不談國事。”又對扶蘇和顏悅色道:“快將華兒家信呈來?!?p>  “大勢定矣!”

  “大勢去矣!”

  扶蘇與屈原各自在心中大呼,心境卻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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