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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

第四十二章 軍機郎

少年杯酒意氣長 發(fā)呆向日葵 3179 2020-02-19 12:00:00

  扶蘇盯著大雁圖樣出了會兒神,華陽夫人也沒喚醒他,只專心繡制吉服,一時間殿內(nèi)萬籟俱靜,只留下衣物摩挲的聲音。

  從思索中醒來,扶蘇看似閑聊道:“母親可記得樗里偲?”

  華陽夫人手上不停,隨意道:“自然記得,樗里家的懶小子,前些年跟王上求了個太子舍人的?!?p>  樗里偲的懶看來是眾人皆知了,扶蘇笑笑,覺得還是有必要為好友開脫一下:“懶歸懶,樗里偲還是有很有才智的?!?p>  華陽夫人也樂了:“才智自然是有的,不然尋常人這么擺明了不想辛苦為官,早被王上趕出咸陽永不錄用了?!?p>  扶蘇倒是不知道還有這么一段故事,不過他提起樗里偲可不是為了聊這個好友的性情過往的,“母親知道,前些日子大索咸陽宮,并無收獲?!?p>  “我也覺得奇怪,宮中似乎并無異樣?!?p>  扶蘇正要將自己與樗里偲的推斷講出,卻突然停了下來,不停地打量周圍的宮人。

  華陽夫人正疑惑扶蘇怎么突然住了口,回頭一看他這番模樣,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盡管說就是,若是自己宮里的人都管不好,我早死在楚國宮廷了?!?p>  扶蘇赧然一笑,倒是忘了這位母親可是在幼時就與兄長在詭譎多變的楚國宮廷相依為命,幫助楚王鞏固地位的宮斗高手。

  論及宮廷中的波譎云詭,昭國可是拍馬都趕不上楚國,楚國宮廷的血腥程度歷來是冠絕七國的。

  自己一直以來都習慣于母親溫柔的一面,卻是忘了母親能在宮中看似不爭,但可保二十多年盛寵不衰,可不是全靠了自身的美貌與娘家的強勢。

  扶蘇在母親揶揄的笑容中放下心來,將自己與樗里偲的推測和盤托出:“早間兒與樗里偲推斷案情,說到宮中侍衛(wèi)與太監(jiān)均已查清楚,并無異樣。我原本以為刺客可能來自宮外,直到被樗里偲提醒,宮內(nèi)除了侍衛(wèi)與太監(jiān),可還有一類人存在?!?p>  華陽夫人一點就透,聞言也是與扶蘇想到了一處:“宮女!”

  見周圍宮人并無異樣,連臉上的面容都未變,扶蘇心中贊嘆一聲母親好調(diào)教,今后得閑還得向母親討教一下御人之術(shù)。

  “母親說得是。但是兒對宮中事務(wù)知之甚少,此事又不想通過中書令與中車署,以免打草驚蛇?!?p>  “你對趙高有懷疑?”

  我都快想直接控告他了!扶蘇心里狂喊,面上卻神色淡然:“不錯,宮中如此大事,中書令全然不知情,兒怎么想都覺得有些說不通?!?p>  華陽夫人明白了兒子的意思,這是想讓自己暗中越過中書令,利用在宮中的勢力私下打探?!按耸履赣H來做,我兒放心就是?!?p>  扶蘇大喜,對母親好一陣夸,樂得華陽夫人歡笑不已。

  母子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眼看日頭西斜,扶蘇才依依不舍地與母親作別,出宮回府。

  剛到府門口還沒進門,就見家老等在門口,一看到扶蘇坐騎就跑了過來:“公子,忠國君母子二人前來拜謁公子,已在府里等了多時了,主母正在陪著,公子快些去吧。”

  忠國君?扶蘇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侍從,這才想起父王之前封了劫一個忠國君,家老口中的應(yīng)該是劫的孫子——山,如今叫尉山了。

  扶蘇一陣恍如隔世之感,劫的音容笑貌又浮現(xiàn)心頭,心中五味雜陳,又聽家老跟著繼續(xù)啰嗦:“主母那個性子,公子是知道的,那是坐不久的。若是怠慢了忠國君……”

  扶蘇奔波了一天,已經(jīng)累極,聽到家老啰嗦實在不耐,壓住心頭火氣,伸手阻止了家老叨叨,“去安排些吃食,我自去見忠國君?!?p>  家老領(lǐng)命告退,扶蘇這才覺得耳根子清靜不少。

  進到屋中,果然見魏無月正與一個婦女坐在上首交談,似乎談得頗為投機,兩人都笑得開懷。下首坐著一個垂著腦袋的怏怏少年,神思不屬的樣子??磥磉@就是忠國君母子了。

  魏無月當先發(fā)現(xiàn)了扶蘇,輕呀一聲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跳過桌案撲到了扶蘇懷里。

  扶蘇怕她摔著,提心吊膽地看著她又是跳高又是狂奔的,直到她安然無恙倒在了自己懷里才放下心來,“急什么,我又不會跑?!?p>  魏無月嘿嘿一笑,正嘟著嘴要親親,卻突然想起還有外人在場,臉頰驀然羞紅,說了聲告退就一溜煙跑了。

  扶蘇哭笑不得,上前與忠國君母子見禮,總不能拋下等了許久的母子二人去跟無月玩鬧?!盁o月被我寵壞了,失禮之處,還請兩位莫要怪罪?!?p>  母子二人自然口稱不敢,蔡氏笑道:“無月天真可愛,又得公子寵愛,真讓人羨慕。”

  扶蘇也笑著揭過,問起了正題,兩人今日到訪總不會是閑話家常。劫與自己雖無師生之名,卻有師生之實,更是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如果他的后人來求助,自己能幫肯定是要幫的。

  蔡氏笑道:“昨日聽人說王上決定春耕之后就要對魏國用兵,且任命了公子為中軍監(jiān)軍?!币姺鎏K點頭,蔡氏笑容更加真切,“尉山年紀小,又自幼失怙,我一介女流對他的前途實在幫襯不上,所以想請公子在軍中為山兒謀一個職司?!?p>  這蔡氏倒是消息靈通,前幾日剛才定下幾路領(lǐng)軍人選,還未公布于眾,她卻已經(jīng)知情。據(jù)說蔡氏能量不小,看來果真如此。

  看來蔡氏是想讓尉山在軍中鍍個金,這很正常,功臣之后無論是想走武將還是文官,有個從軍的履歷總是好看一些。扶蘇笑著點點頭,又看了眼被提到了名字,卻仍然耷拉著腦袋的尉山,心中略有不喜,面色也稍稍冷了下來。

  昭國國力雄厚,對外無論是軍爭還是外交都是屢屢獲勝,自然而然就養(yǎng)成了昭人強烈的自信心。長期處在強烈自信的人群中,扶蘇也被浸染頗深,故而對于尉山這種畏畏縮縮的人,天然就有排斥。

  蔡氏八面玲瓏,從扶蘇方才的面色變化就推斷出自己兒子恐怕沒有入公子的眼,心下著急,事先說得好好的,要讓他好好表現(xiàn)。然而不過枯坐幾個時辰而已,尉山就已經(jīng)跟霜打了的似的,這樣的表現(xiàn)怎么可能得到公子欣賞?

  “山兒!”蔡氏心中焦急,聲調(diào)稍微高了一點,把尉山與扶蘇都嚇了一跳,尉山更是渾身一抖,不過好歹是抬起了頭。“快謝過公子提攜!”

  尉山聽了母親吩咐,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向扶蘇規(guī)矩行禮輕聲道:“謝過公子提攜?!?p>  扶蘇讓尉山不必多禮,“老廷尉與我有師生之誼,又與其子共同為國捐軀。他的后人,無論嫂嫂來不來請,扶蘇于情于理都是要幫襯一二的?!?p>  蔡氏抹了把淚,抽噎道:“有公子這句話,妾就心安了?!?p>  扶蘇勸慰了好一會兒,總算把蔡氏的哭泣勸回去,心中對尉山自有一番計較。

  就尉山這擺明了從小被母親溺愛,沒吃過苦頭的樣子,當個兵都怕他害死隊友,要是讓他當個屯長之類,恐怕還沒上戰(zhàn)場就被自己的兵造反了,真上了戰(zhàn)場也是送菜的。

  要是讓他做后勤吧,又怕他能力不足,沒法按時送貨。大昭軍律,運糧失期,可是要斬首的,到時候誰給求情都不好使。

  短短時間,扶蘇從軍政到后勤各個職位想了個遍,愣是沒找著安頓尉山的位子……

  與冗官龐大的山東六國不同,昭國的官吏職位極為精簡。尤其是昭軍,更如同一架極為精密的儀器,這架儀器任何一個位置出錯,立刻就會被極為嚴格有效的審查機制定點排除。

  看著蔡氏殷勤的眼神,再想想當初老廷尉對自己的幫助與犧牲,扶蘇決定給尉山在這架儀器之外另謀一個去處。

  “尉山乃是老廷尉家的獨苗,若是放在前線,萬一有個閃失,扶蘇也不好向嫂嫂交代。”

  蔡氏雖然有著將兒子推出家門歷練的打算,也想讓他通過實打?qū)嵉能姽υ谡褔痉€(wěn)腳跟。畢竟在以武立國的大昭,沒有軍功的人家,永遠都是抬不起頭的。

  然而扶蘇說得也有道理,在前線上立功是容易,可也容易沒命啊,這根獨苗如果斷在了沙場上,她怎么有臉葬在尉家的祖墳里。

  蔡氏未多思索,便點頭道:“公子思慮周詳?!?p>  扶蘇見蔡氏未反對,繼續(xù)說道:“扶蘇身為監(jiān)軍,本就有向上將軍進言之責,然而一人所思總有所漏,故而我欲向王上奏,請設(shè)軍機郎,供參贊軍機之用。”

  蔡氏不知道這個軍機郎是個什么職位,參贊軍機聽起來不錯,但給人感覺更像是五經(jīng)博士,并無實權(quán)的樣子。

  她猜得沒錯,就尉山給扶蘇留下的糟糕印象,扶蘇哪里敢給他什么實權(quán)職位,為了安這個嫂嫂的心,扶蘇又加了一句:“軍機郎的人員,扶蘇打算從青年俊杰中選拔,樗里偲便是我欲要征召的第一人,原本覺得人數(shù)太少,如今有尉山來助我更是再好不過?!?p>  蔡氏深知樗里偲與扶蘇的鐵桿關(guān)系,聞言總算放下了心,對兒子的前途頗覺有希望,欣喜道:“如此,多謝公子了?!?p>  “自家人,嫂嫂不必如此拘謹?!?p>  此時,家老來報說是吃食已經(jīng)備好,于是扶蘇留了兩人用飯,才讓人把他們送出門。

  接下來,就是去找懶鬼樗里偲,想辦法讓他同意做這個自己臨時構(gòu)思出來的軍機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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