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在宮中逗留了一周便回家鄉(xiāng)去了。
端落兒送走了素青，心情難免低落。如今在來鳳閣的生活在她看來并不比在清心閣好過。璇兒聰明機靈而且手腳麻利，也不像環(huán)玉那般貪睡，可她終究不是環(huán)玉，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在清心閣時，每次她煩悶了，四皇子都會神奇地出現(xiàn)，陪她品茶聊天。
物非人非，這次回宮以后一切都變了。
端落兒又不禁擔(dān)心起來，她離開莫府時四皇子的傷還沒有好，現(xiàn)在有沒有痊愈？他傷的那樣重，千萬別落下什么問題才好。
正在這時，有人走了過來。
端落兒先是一喜，繼而恍惚了一下，這有些相像的容貌使備受思念煎熬的她差點認(rèn)錯人，來人是太子。
她這才記起來，太子也有幾天沒有來過了。
端落兒起身行禮，抬眼看到太子披的斗篷上有星星點點的水珠，一片雪花正慢慢消融。原來外面下雪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入冬了。
越致霄道：“這幾天感覺好些沒？”
端落兒道：“蒙太子關(guān)心，臣妾已經(jīng)好多了?！?p> “那就好。我前幾日接待北方部落前來覲見父皇的首領(lǐng)，一直沒得空閑，所以才沒有過來。”太子解釋道，“最近天冷得厲害，你想出門的話一定要注意保暖，這屋子地龍燒的雖旺，可在屋子里也要多穿些，缺什么都只管說。”
“是，臣妾謝太子關(guān)心。”
“我會吩咐人再給你取些炭來，你身子弱，絕不能沾一點兒冷。”
“多謝太子。”
如此簡潔而沒有任何延伸的回答讓越致行微微皺起了眉，他有些失望，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又不甘地回過身來，道：“你真的要一直這樣對我嗎？你還是在氣我做過的事情?！?p> “臣妾沒有生氣。以前的一切臣妾知道不能怪太子，畢竟如此的巧合任誰都想不到?！?p> “那現(xiàn)在你又見到我，知道我就是你一直想見的人，落兒，你有開心的感覺嗎？”
“開心的感覺？”端落兒垂睫，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和他滿眼的期盼，只得回避道，“在這里怎樣都好，臣妾只求個清靜，無所謂開心不開心?！?p> “你……，”越致霄不由氣惱，他頓了一下突然道，”璇兒！把太子妃的斗篷和手爐取來！”
“太子要帶我去哪里？”對方突來的激烈反應(yīng)讓端落兒分外詫異，又有些害怕。
越致行不容分說，接過斗篷將她裹起來，牽著她的手快走了出去。
“太子，我們到底要去哪里？”端落兒只能一路跟著他，已有些氣喘吁吁了。
她話還沒說完，太子就停下轉(zhuǎn)過身來，端落兒猝不及防猛地沖進他的懷里，他卻似乎早有準(zhǔn)備，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兩腳一瞬間離地使端落兒又吃驚又害怕，不自禁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越致行一笑，抱著她一步步往前走。只是一笑，伴上他懷中的溫暖，卻使得整個視野中下了一晚的雪都融化了，唯獨剩了他。
“把眼睛閉上。”越致行的聲音溫柔，卻是在命令她，不容拒絕，她只得聽話地將眼閉上了。
又走了一會兒，越致行停了下來，道：“現(xiàn)在你可以睜開眼了。”
端落兒一睜眼便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那是一片潔白起伏著的世界，假山砌雪，層樹染霜，池塘更是鋪出一片純粹的潔白，一旁走廊中雕欄畫棟以銀色勾邊，站在里面更覺明亮。
端落兒腳一沾地便情不自禁地想融入這片潔白之中，剛邁出走廊一步，就聽得腳下“咯吱”一聲，雪上落了一個腳印。
端落兒一聽這聲音，就不由得地漾起了笑意，她又小心地向前走了兩步，她自小就喜歡踩雪，那種清清脆脆的聲音她最愛聽，因為能聽見踩雪聲的地方都是最安靜的。
越致行本來是想帶她來這如仙境之地向她傾訴心中的愧疚和思念之情，請求她的原諒，從來不敢奢望還能看到她如此天真嬌俏的一面。他也不曾想到，端落兒來了以后，他的眼中再也沒有了美景，只剩了她的如花笑靨，他的耳中也再聽不到清風(fēng)落雪，僅余她銀鈴兒般的笑聲。
端落兒有些累了，越致行擁著她來到一旁的走廊邊的座椅休息。他如此親昵的舉動使得端落兒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只能步子加快些，試圖離他遠(yuǎn)一些。
“落兒?！痹街滦袇s不肯輕易放棄，用手撣去她衣服和發(fā)絲上的雪花?！跋矚g這里嗎？”
“喜歡。”端落兒收起綻放的笑容，又變得拘謹(jǐn)起，“謝太子?！?p> 盡管如此，越致行還是感受到了她的變化：“我?guī)銇磉@里，是想讓你知道，那晚之后我從沒有一時一刻忘記過你。從那天開始，我每次看到美好的景色就都會想到你。我每年冬天都會來這里，在這里發(fā)一會兒呆，想象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同看落雪，一起玩雪該是怎樣的樂趣。今年遲遲沒有下雪，可是你回宮剛幾日，便下了這么大一場雪，一定是老天也明白我的心意，讓你與我共賞美景?！?p> “太子，臣妾真的從來怪過您。也許都是命中注定的，逃不開。“端落兒看著他，說道，”其實那晚之后，臣妾也是日日盼著能再見到那個男孩?？蓵r間一久，又經(jīng)歷了諸多波折，到現(xiàn)在也就只剩了能再見他一面的心愿，再無所求。”
“那再見到他呢？你想怎么辦？”
“不知道，說實話也不敢奢望什么。大概只能謝謝他，幫我熬過了這么多年?！?p> “你現(xiàn)在不僅可以想，還是去做?！痹街滦形兆∷氖?，“重新開始好嗎？落兒，再給我一個機會?！?p> 他如此一番話本該使她欣喜萬分，可端落兒卻只覺得一切更加混亂，無從抉擇。
現(xiàn)在她的心中不止是矛盾，還有一種說不清是愧疚還是罪惡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聰明些，這是一個沒有選項的題目。
既已做了太子妃她就失去選擇四皇子的權(quán)利了，又何必胡思亂想；何況以前她從不曾對四皇子承諾過什么。最重要的是，四皇子和太子是親兄弟，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他兄弟二人反目。
如此越想越覺得留在宮中是最合理的選擇，卻也越想越覺得憋悶，整個人感覺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
千般合理萬般對，可這樣無法停止地自我說服，似乎只是唯一的不妥之處。
她的心，丟在四皇子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