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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fēng)歌之殘燈夜話

第十七章 夜色非天幕 雨神為奇兵

大風(fēng)歌之殘燈夜話 于萬斯年 4670 2020-03-08 21:57:34

  第二天天氣大晴,眾人不禁大叫晦氣。

  我們趕到西河岸邊的時候天剛過午,太陽熱辣辣的讓人焦躁。

  我們一刻也不停歇,把過河的筏子集中在了一起,眾人散開,沿著上下游密集巡視,一直到日頭西移也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可能是我想多了,那東來的可能真是逃亡大戶或者只是夷鬼的輜重車輛了。只是箭在弦上,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路了,只盼著無論是張大壯和孔宣那兒能順利一些,或者傷亡少一些。

  日頭漸漸落下,河面上開始薄霧蒸騰,毒蟲邪祟也開始浮上地面。趙三郎領(lǐng)著二十人泅渡過河,沿著官路和小路一路探查。我?guī)еO碌娜嗽谶@邊盡可能將道路破壞,找了些細柱子,砍成鋒利的斜茬在河邊密密麻麻插著。一直到后半夜仍舊是沒有任何動靜,我?guī)е娙伺郎现車髽?,開始休息。實在是精疲力盡了,我斜靠在路邊一顆小樹靠地的位置開始休息,就連固定在樹上的繩子都沒有系在腰上就沉沉睡去。趙三郎按照約定在河的對岸徹夜不休地巡視著,等待天明開始輪換。

  剛睡了一小會兒,霧氣散去了,一陣涼風(fēng)打在汗?jié)裢傅囊路?,將我給凍醒了??諝庵杏l(fā)壓抑,如同大山沉沉壓了下來。長空不見星月,四周蟲鳥皆寂。只有遠處的河邊上有點點火光,好一個安靜的夜晚啊。

  樹下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我心中暗想,這是哪個缺德鬼,到我樹下小解,看我不嚇?biāo)浪?p>  我悄悄倒轉(zhuǎn)身體,用腿勾住了樹干,齜牙咧嘴地朝下探了過去。

  天空中一個炸雷響起,慘白的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天地間回蕩。

  我摔了下來,可能是由于突發(fā)的迅雷,也可能是樹下面那張向上張望的鬼臉。一瞬間的光亮中,纖毫畢現(xiàn),那張黑漆漆畫滿了鬼畫符的臉像是從地理鉆出來的夜叉,夷鬼來了。

  我的腿猛地抽搐一下便跌了下來,雙手朝下胡亂抓著,也不知道抓住的是眼睛還是嘴巴,濕淋淋黏糊糊的黏液涂了一手。那夷鬼捂著臉翻滾起來,一桿黑漆漆的長管武器也被丟在了一旁。我的念頭一片空白,早已經(jīng)忘記了該有的什么反應(yīng),理智暫時服從于獸性,我嗓子里一聲嘶吼,不知道抓了一根樹枝還是干硬的樹皮,便猛地撲了上去,不管不顧地朝著那顆鬼頭上胡亂扎著。

  腰間一股巨力傳來,我被蹬出了好遠,我翻身起來,周圍黑漆漆一片,正要朝著剛才的方向撲過去,又是一道電光。一個宣勝軍的身影正騎在剛才那個夷鬼身上,用樸刀亂砍著。

  一陣劇痛從腰間傳來,我彎下腰喘息了好幾下,啐了一口濁痰。也不顧剛才猛砍夷鬼的軍漢,我扶著腰向河邊幾處夷鬼的方向緩慢走去。一邊學(xué)著短促的夜梟叫聲,一邊用手學(xué)著翅膀拍打的響動,慢慢接近那幾個夷鬼。

  河邊坑坑洼洼的官道上,幾根火把搖曳的紅光中,幾個身材異常矮小的夷鬼在清理著道路上的各種障礙物。我心怦怦亂跳,一邊數(shù)著,一邊慢慢接近夷鬼,雷電不停在頭上傾瀉著,掩蓋了我的聲音,卻也暴露了我的身影。

  在我離五個夷鬼只有不到二十步的時候,一個夷鬼發(fā)現(xiàn)了我,接著他抓起了后背山的長管,遠遠指著我。嘰里呱啦的聲音響起,幾個夷鬼迅速圍在一起擺好了姿勢。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著我的呼號而來,有多少人還在悄悄趕來,但是也沒有任何時間了,我大吼一聲:“宣勝,前!”

  夷鬼的長管里冒出了火光和巨響,接著一個身影將我撞飛出去,在我倒地的瞬間,余光中無數(shù)的短矛從我剛才的方位向夷鬼的火光中扎了過去。接著是密集的腳步聲、廝殺聲和砰砰的爆炸聲。

  我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的時候,短暫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夷鬼幾乎被瞬間殺死,但是他們倉促中還是擊中了一個士兵。眾人松了口氣,一時間的高度緊張讓每個人都筋疲力盡。受傷的漢子叫楊軒,靠在路邊上的樹上嘿嘿直笑。剛才是他救了我,一把把我撞飛,只是他的肩部也出現(xiàn)了一個洞,血慢慢涌了出來,里面的骨頭估計已經(jīng)碎了。隊伍里有略懂醫(yī)術(shù)的人,給楊軒草草包扎了一下。

  雷聲逐漸消散,開始有豆大的雨滴砸了下來,還未干透的土地上被砸出了一個個的小坑。

  我伸手把楊軒扶起來,喊道:“大家過河,記住過河后保持密集隊形,別因為大雨亂了陣型?!?p>  夷鬼的奇怪的長管被收集起來,尸體扔進了西河。

  渡河過半的時候已經(jīng)轉(zhuǎn)成瓢潑大雨了,眾人趕上河岸顧不得休息,組成密集隊形列在路中間,慢慢向前推進。我手持著盾牌走在了最前面,楊軒被兩個人扶著走在最后面。

  路上偶爾有散落的樹枝,看似隨意卻枝葉朝著前方延伸,這些都是和趙三郎約定好的夜間之路的標(biāo)識。雨夜行路極為艱難,雖然有不時閃過天空的雷電照亮夜空,但是腳下的泥濘和大雨像是河底的水草糾纏著,拖拉著。

  眾人前行了五百步左右,渾身的酸痛和疲憊涌了上來。我不敢下令休息,突然的劇烈運動停止后馬上就會是饑餓和四肢酸痛,剛才殺人的戰(zhàn)士們的銳氣也會被大雨熄滅甚至轉(zhuǎn)成恐懼。不過很快就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先是二十多個散落的木排筏子,接著是幾個身上被戳成了蜂窩的尸體,漢人的尸體。

  趙三郎等人也見了血,這是好事兒,最艱難的開始過去,剩下的就是順理成章了。

  我暫停了隊伍,把散亂的隊形整理好,讓每個人從懷里掏出干麥粉就著大雨吃上幾口。我計劃著再向前五百步左右,還是沒有遇到夷鬼的話我們就開始轉(zhuǎn)向靠北的岔路行進,在那個方向,大概只有二三里的位置有一個村子,是我們可以暫時歇息的地方。至于夷鬼,或者不來,或者望著滾滾上漲的河水哀嘆徒勞無功而已。

  暴雨開始減弱了,只是雷電依舊在天上閃爍不停。我們有行進了二百余步,趙三郎等人的標(biāo)記不見了,但是我們看見了泥濘中有一個慌張的身影向后退去。

  這是夷鬼的斥候,矮小的身影,黑色的衣衫,夜間很難發(fā)現(xiàn)。幸好是暴雨初歇,電光下一切無所遁形。

  我大吼一聲:“全體,疾!”

  二三十人的隊伍拉長了,開始加速。

  我喊道:“夷鬼雨中不能使妖術(shù),正是我等建功的時候,殺一鬼,五十兩銀?!?p>  眾人的奔跑起來,我氣喘吁吁在最前面沖著,隊伍中不時有人跌倒,又迅速爬起來補充到隊尾。

  我們不知道向前奔跑了多遠,感覺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或者是一個輪回。外表愈發(fā)的冰冷,奔跑也沒有帶來一絲熱量,只是肺里跑出了火氣,燒的嗓子生疼。

  眼前是一輛輛的平板大車,上面各種器械堆得像個小山和路中間就是四五個排成一列排的防雨帳篷,里面看不清楚,只是隱約有人或站或蹲,手里持長長的物件。

  我的心中一涼,這才是真正的輜重車輛,不知道押送的夷鬼又多少,但是都在帳篷里面,大車前后應(yīng)該都有夷鬼的防雨帳篷。

  我心里苦笑一下,總覺得自己神機妙算,結(jié)果還是領(lǐng)著眾人沖進了狼口之中。趙三郎等人不見蹤影,我等二十幾個人還有一個傷號,就算押送的夷鬼不多,這些大車需要的民壯就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但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挺著脖子硬沖了,只盼著能稍微驚嚇夷鬼一下,給孔宣他們足夠的時間。

  夜色凄然,雨聲嗚咽,我卻顧及不到后面兄弟們的情緒了。

  我把盾牌舉起,彎著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沖著,一直到接近夷鬼二十步的時候我才大吼:“宣勝,臨,陣!”

  夷鬼那邊的聲音首先傳了過來,先是砰地一聲,接著是幾聲咔咔的響動。我大喜,夷鬼的武器還是被壓制了。我向前趴倒的同時,頭頂上二十多根短矛沖天而起,傾瀉在前排的帳篷里,接著又是一陣短矛雨降落在夷鬼堆里,慘叫聲和奇怪的語言響起。

  我爬了起來,舉著盾牌,把頭和身子藏在身后,向剛剛集結(jié)起來的十幾個夷鬼撞了過去。接著一股巨力傳來,把我掀翻在地,我還沒有翻起身來,身邊已經(jīng)有宣勝的將士們沖了過去。長矛在夜戰(zhàn)中優(yōu)勢很大,雖然在沖殺,眾人依然保持著陣型,三人一組,波浪一般梯次前進。

  兩個軍漢托起了我,沒等他們說話,我就下達了沖殺中的一個臨時任務(wù)。這是大忌,容易造成混亂,但也是一絲轉(zhuǎn)機,我領(lǐng)著這個小隊避開正在糾纏著的廝殺堆,直接沖向了路邊瑟瑟發(fā)抖的民夫。

  我手里沒有刀,只能是領(lǐng)著眾人大呼小叫,另外兩個軍漢則毫不客氣舉起長矛便向民夫的胸口扎了過去。

  民夫迅速向后方潰散而去,我和兩個軍漢不敢回頭,硬著頭皮追著民夫砍殺。剛才交鋒的夷鬼也開始向后退卻了,但是仍舊未亂。高大的魯?shù)貪h子對著侏儒一般的夷鬼,長矛對著短刀,宣勝的將士們竟然只能保持些許的優(yōu)勢。

  我和兩個兄弟逐漸脫離了眾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還在前面沖殺,因為我的吼叫一直未停。但是我們追趕著民夫,后面是退卻的夷鬼,而我們前面則是可能已經(jīng)結(jié)陣的夷鬼。我發(fā)現(xiàn)又要把自己玩死了,回頭是夷鬼,前進還是夷鬼,左右不能去,一去的話后面肯定立刻亂成一團。

  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當(dāng)然這是場面話,實際上周圍都是呼喝和慘叫聲,刀槍砍破衣衫的刺啦聲,鋒刃透入人體的噗噗聲和天空中逐漸停歇的轟隆聲。至于想法早就不知所蹤了,只知道拿著木盾前去撞人,然后被兩側(cè)的漢子拽回來,接著是兩桿長矛探出,我又趁著空隙舉著木盾前去撞人。我口中的呼喝聲仍在繼續(xù),至于喊得什么早就不重要了,我就這么向前沖撞著。

  時間其實沒有過去很長,總計也就五十幾輛大車,我們沖到中間的時候已經(jīng)和后面的宣勝軍拉開接近三十步的距離了。夷鬼們也不接戰(zhàn),只是夾雜在民夫中間向后方猛沖,他們這是要結(jié)陣了。

  前行五十步,可能就是一片刀山,我們前進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突然一個夷鬼從民夫側(cè)面的大車上跳了起來,長刀揮斬,左邊一桿長槍探出,接著被砍作兩截。我本能舉起木盾,木盾上如同一座大山壓來,我又是被撞了個四腳朝天,一柄細長的倭刀嵌在了木盾上面。我把木盾扔在一邊,抽出了倭刀準(zhǔn)備上前,剛才那個夷鬼已經(jīng)被長矛扎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把倭刀塞到剛才被毀了長矛的漢子手中,說了一句我沒學(xué)過刀術(shù),就重新?lián)炱鹆嘶蓛蓚€半月的盾牌,后面的手柄也斷了。力氣也隨著斷開的盾牌消失殆盡。

  我哆嗦著腿,正要領(lǐng)著兩人繼續(xù)沖殺,對面民夫突然向兩側(cè)散開,幾個夷鬼慌亂著沖了過來。

  我大喜,掙扎著爬上車大吼:“夷鬼已敗,隨我劉宣殺敵立功啊?!?p>  話剛說完就被兩個弟兄撲下了車,剛才的位置一把倭刀砍在上面冒出了火花。

  夷鬼未曾停留,快速和我們身后的夷鬼們匯集到了一處,長刀向外,格擋砍殺著。

  民夫后面十幾個宣勝將士沖了過來,加入戰(zhàn)團。

  沒有看到趙三郎,我強壓著心中的疑惑,返身叫喊著,加入到眾人的搏殺中去。夷鬼退到了一個大車邊上,十幾個人圍著大車一邊嘶叫著一邊向路邊的樹林子慢慢后退。

  我看著越來越亂的宣勝軍,頭皮發(fā)麻,大吼一聲:“宣勝,陣,臨!”

  宣勝的將士們迅速醒轉(zhuǎn)過來,陣型緩慢恢復(fù)。我看的心急,沖到前面把半塊盾牌朝著夷鬼砸了過去,接著大吼一聲“臨”,撲倒在地。剛才沒有扔出去的短矛瞬間傾瀉出去,十幾個夷鬼只有幾個倉皇逃走,竄入樹林中去了。我們沒有追擊,雨已經(jīng)停止了,雷電閃爍著,此時一入深林便如同魚歸大海,追也沒有意義了。

  我靠在路邊的樹干上一邊咳嗽著一邊坐了下來,周圍都是忙忙碌碌走來走去的宣勝將士。

  我拉住了一個走來走去的軍漢,問道:“見到趙三郎那廝了嗎?”

  一張血淋淋的臉湊了過來:“宣哥,我就是啊?!?p>  我忍不住罵了一句:“還以為你死了呢,頭上挨了幾刀啊?”

  趙三郎坐下來笑呵呵道:“沒挨刀,這不是夷鬼的妖術(shù)嘛,一個玩意兒擦著頭皮過去的?!?p>  我拍了他一下,說道:“誰讓你歇息了,趕緊整理剩余的民夫,把這些大車趕向青云城,再領(lǐng)兩個人提前趕到,讓中云安排人來接應(yīng)。別安排人過河了,都回城里吧,換訓(xùn)練好的過來,省的給孔將軍添亂?!?p>  趙三郎怏怏地站起來,“宣哥兒又偷懶,要不你帶著兩個人先去青云那邊吧,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我強撐著站了起來,罵道:“爺爺我要是還能走得動早回青云享福去了,你沒看我腿還在抖嘛,這么多夷鬼差點兒把老子嚇得尿了褲子。”

  趙三郎大笑著去安排接下來的事務(wù)了,我突然想起一點兒事兒來,站直了身子向前蹣跚著,走向趙三郎。

  我得留下三五個人,和我一起守在西河渡口這兒,一是把筏子都毀掉,二是隨時探查著對岸的消息。

  這是我今夜最后的想法了,先是腰部冰涼的感覺傳來,然后是后腦砰地一聲巨響,接著是一陣眩暈和劇痛,黑暗徹底把我給淹沒了。模糊的意識中,好像是孔宣沖了過來,將一個民夫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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