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少爺放心?!鄙蜮暣瓜铝搜垌L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讓人看不真切。
不管怎么說,總算是將他這么個冰塊給拿下了。李姐挑了挑眉,沒在意他的誤會。
有了沈鈺這個珠玉在前,李姐再看別的男孩,根本就沒法入眼啊。
“有冊子嗎?”李姐問吳亮。
“有!”吳亮雙手捧上一本厚厚的冊子,一頁頁地翻著,翻到了記錄孩子的地方,便停頓下來,替李姐一一介紹。
“左手起第一個孩子叫李大,他爹與人發(fā)生了口角,誤打死了人。別看他人小,力氣還可以?!?p> 吳亮見李姐興致缺缺,繼續(xù)介紹道,“第二個孩子叫章哥,他爹是個潑皮,終日欺行霸市,逞雄一方,后來撞上了鐵板,被判了充軍。
“第三個孩子叫柴胡,他爹是個郎中,開錯了藥,把人給醫(yī)死了,被打了一頓,充軍路上就病死了,留下了他?!?p> 這回,李姐來了興致,揮了揮手,讓吳亮聽了下來,問小柴胡道,“你爹是郎中?”
小柴胡苦著臉道,“小的爹只會看跌打損傷,是那員外家的,硬拖了我爹去診脈看內(nèi)科,爹爹隨手開了些平安藥,哪想當(dāng)晚人死了,就怪爹爹開錯了藥……”
得了,又是一個被冤枉的,估計那人是為了奪家產(chǎn),故意把老爹給弄死了,怪在了這個倒霉的大夫身上,讓他背鍋。
李姐腦補了一堆狗血的劇情,又問小柴胡,“你學(xué)過醫(yī)嗎?”
“小的跟著爹爹,只認(rèn)了一些治外傷的草藥,不懂醫(yī)理。”
小柴胡回答得挺老實的,沒有夸大,李姐點點頭,又問道,“如果我讓你學(xué)醫(yī),你還敢接你爹的衣缽,繼續(xù)給人治病嗎?”
小柴胡的表情很糾結(jié),“小的能只學(xué)外科嗎?”
李姐覺得他挺有意思的,故意逗他道,“學(xué)外科很辛苦的,每天都要處理血淋淋的傷口,說不定還要用鋸子給人鋸胳膊鋸?fù)?,”說著,李姐用手比劃了一下,“嘎吱嘎吱,一條胳膊就下來了?!?p> 想不到小柴胡倒是個膽大的,沒有半分的怯意,“小的從小跟著爹爹看病,不怕血的,而且將士多是受了外傷的,小的可以干這個的?!?p> 李姐點點頭,“好,你就跟著主子我,我讓人教你外科,你可得好好學(xué),要是敢偷懶的話,讓你繼續(xù)回來干苦力!”
小柴胡立馬應(yīng)諾,樂呵呵地跑到了李姐的身后站定。
之后,吳亮又給李姐介紹了五六個人,說得口沫橫飛,李姐卻連一個都沒看上。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最末尾的一個男孩身上,只見他偷偷摸摸地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小塊吃食,趁著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吳亮的介紹上時,一口塞入了口中。
那男孩雖然衣服比別人破,臉蛋比別人臟,但是五官生得很立體,一雙眼睛是漂亮的碧綠色,清澈得宛如一泓潭水,看著像是個混血兒。
李姐慢慢地踱著步子,來到了他的面前,佯裝發(fā)怒的樣子,瞪大了雙眼,厲聲問道,“你在干什么?”
那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喝嚇了一跳,手一松,藏在衣袖里的吃食掉了出來,是一小塊饃饃。
吳亮掄起了手中的鞭子,便向他身上抽去,“好??!你這個臭老鼠,居然敢偷東西吃!”
“小的沒偷……這是掉地上的,被小的撿起來的……”
“還敢狡辯?!”吳亮抬起手,還想再打,被李姐給制止了。
她扭頭望著那男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沒有回答,而是望向了吳亮。
吳亮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我干什么?小主子問你話呢!”
男孩嚇得縮了縮脖子,“小的叫胡勒根?!?p> 吳亮怕李姐聽不明白,補充道,“那是韃靼名,就是老鼠的意思。他是漢人和韃靼生的,就是一個小雜種,經(jīng)常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人也不安分得很?!?p> 李姐倒不這么覺得,胡勒根拿的只是一塊掉在地上沒人要的饃饃,用來填飽肚子罷了,如果是她的話,餓極了,說不定也會這么做的。
李姐知道胡勒根的膽子小,聲音柔了幾分,“你會說韃靼語?”
胡勒根瞄了吳亮一眼,在他那要吃人的目光下,立刻收回了視線,低著頭答道,“小的會。”
“我說一句,你把它翻成韃靼語,翻得好,我就賞你一塊饃饃,好不好?”
胡勒根雙眼一亮,“少爺說真的?”
李姐點點頭,望向了吳亮,“你身上有饃饃嗎?”
吳亮臉上堆著笑,忙從懷里掏出一個饃饃來,用袖子擦了擦,雙手捧到了李姐的面前。
李姐接過了饃饃,撕成了四瓣,“你看,這兒有四塊饃饃,你翻譯一句,我就賞你一塊饃饃。”
胡勒根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道,“少爺快說吧!”
吳亮高高抬起手,作勢又要向他抽鞭子,“臭老鼠,對小主子怎么說話的,有沒有規(guī)矩啊,要說請!”
胡勒根被吳亮嚇得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是……請、請少爺說……”
李姐摸了摸下巴,“你就把‘請少爺說一句話,我把這句話翻譯成韃靼語,如果我說得好的話,少爺就賞我一塊饃饃’這句話翻譯出來吧!”
胡勒根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說得很流利,可惜李姐一個字都聽不懂,讓吳亮找了一個懂韃靼語的,檢驗了一遍,都翻譯對了。
李姐說話算話,賞了胡勒根一塊饃饃。
胡勒根開心地抓在手里,立馬啃了起來。
“我再考你一句?!?p> 胡勒根嘴里塞滿了饃饃,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的,“少爺請說。”
李姐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開口道,“城門口朝東開,高三丈,衙門口朝南開,全是士兵守著。街上賣什么的都有,鐵匠將鐵打得乒乓作響?!?p> 雖然,李姐的這段話比較長,胡勒根還是非常迅速地就將它翻譯成了韃靼語,一個字都沒錯。
李姐又賞了他一塊饃饃。
這次,胡勒根沒舍得吃,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