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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嘲諷生活

第二篇:陽灣灣

別嘲諷生活 老驢奔奔 1478 2020-01-17 13:20:32

  在我的記憶里村子里有這樣一個地方,有一顆大柳樹,旁邊有一口水井,每天陽光最早照到那個地方,而它也是村子里的中心地帶,平時村子里所有的家長里短、喜怒哀樂都是從這個地方產(chǎn)生的,厚重的黃土地面被人溜得光滑,旁邊的井水聲音滴滴答答,我很清楚的記得村里人叫這個地方—陽灣灣。

  在農(nóng)忙時節(jié),當(dāng)清晨的太陽慢悠悠的越過黃土高原那臃腫的山頭,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窯洞里炊煙裊裊過后,村民們便會絡(luò)繹不絕的端著飯碗閑散自在的走向陽灣灣那顆大柳樹下,蹲在樹下吃著自家做的飯,邊吃邊說,話題廣泛。有聊芒種之后種土豆到底晚不晚的問題的,還有老張家的小伙子看上了老李家的姑娘的事,要不就是誰家的婆姨納的鞋底子有多好多好,聊得都是生活瑣碎,卻樂此不疲。頭上圍著白毛巾的老頭兒吃的身子熱起來的時候,會把白毛巾解下來搭在肩膀上,露出頭上那時光留下的光禿禿的痕跡,當(dāng)一個人吃完的時候就會自覺的走,也不給別人打招呼,回到家里徑直扛起農(nóng)具,牽著牲口走向莊稼地里,開始繁忙的勞作。只有那些愛抽煙的漢子們會多逗留一會兒,抽一鍋子老旱煙再走。

  在我小時候?qū)﹃儽备咴挠∠?,那就是望不盡的山坡坡,我也曾像無數(shù)的山里的小孩那樣,幻想過什么時候能走出那無窮無盡的山坡。那時候的山上全種的都是地,只要有任何一塊土地可以長出莊稼,這里的人都會給它種上,哪怕是三棵黃豆,五株谷子,不會浪費任何一塊可以長出莊稼的土地,即使是這樣,那時候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我們種了那么多的小麥,卻吃不上白面饅頭。通向山坡的唯一的路就是由于長時間的人和牲口的踩踏而形成的羊腸小道,大概有五十公分寬,彎彎扭扭,每當(dāng)農(nóng)忙和秋收的時候,就會有一排排的驢馱著種子或者是糧食慢悠悠的走在這些羊腸小道上,趕驢的一般都是家里的掌柜的,高興了還會哼唱著陜北民歌,聲音嘹亮,整個山川之間都是雄渾的歌聲,對面山上放羊的聽見了也會附和兩聲,然后相互嬉笑對罵幾句,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入冬以后,陽灣灣就變得熱鬧了,人們都閑了下來,幾乎一個村子里的人每天都會到那里去逗留一會兒。記憶中,總有那么幾個頭裹著白毛巾,肩上搭著煙袋,穿著臃腫的打了幾個補丁的厚襖子的老頭兒終日蹲在那里,見到孫子輩的孩子們便調(diào)侃打罵,而那些調(diào)皮的孩子們也會以牙還牙,分毫不讓,倒不是說不尊敬老一輩,我們那里隔代之間是可以相互開玩笑的,那些插科打諢的老頭兒也不在少數(shù)。有一次,暖冬的太陽照得暖洋洋的,陽灣灣蹲著不少的人,有下棋的,蹲著一排抽旱煙的,還有婦女們拿個板凳坐在一起納鞋底、縫棉襖的。我走過去,便有一個抽著旱煙的老頭兒調(diào)侃我。

  “張老二,你老子以后給你哥娶媳婦,不給你娶”。我在家里兄弟之間排行老二,因此那些老頭兒便這么叫我。

  “那我就咣當(dāng)一腳踹開他們的門,一肩膀扛起我嫂子就跑了。”這句話一說,整個陽灣灣所有的人都樂了,笑聲彌漫了每一個角落,仿佛那顆大柳樹也笑的佝僂起了腰。

  另一個老頭兒也半笑半說:“你打算背到哪里去呀?”

  “我一蹬腿兒就順著大路峁上去了。”大路峁是我們村里的一座山,不知道吸收了多少莊稼漢勤勞的汗水,這座山的名字村里每個人張嘴就來。

  又是一陣捧腹大笑,其他人笑的捂著肚子說:“張家老二這不是個省油的燈呀”。

  即使是現(xiàn)在,身在異鄉(xiāng)的我闊別家鄉(xiāng)已久,偶爾回到家里,每每談起這件事,總是能引起一陣哄堂大笑,但是笑著笑著,我便哭了,村里頭上挽著白毛巾,肩上搭著煙袋的愛調(diào)侃人的老頭兒,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這片生活了一輩子的土地,陽灣灣雜草叢生,水井早已經(jīng)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旁邊的大柳樹也已枯死。腐朽的枝干掉了一地。

  我想身在鋼筋混凝土和機械轟鳴聲世界中的我們只能在照片上再見到那些人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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