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落幕,幾盞茶完。
“叮,情緣名錄,達成。最珍貴之品質(zhì),達成。恭喜神使,解鎖了額外的情緣故事?!?p> 零的冰冷聲音悄然響起,那聲“恭喜”如刺一般將她的癡心妄想扎出血來。
拒霜雙眸黯淡無光,沒有半分完成任務(wù)的喜悅。
語冰雙頰有些泛紅,她嗔笑道:“你說我當(dāng)時,怎會與一棵樹談情說愛呢?唯緣一字可解了?!?p> 拒霜多想問他,自己與語冰都承君恩惠,自己與語冰也曾陪君同生共死,自己與語冰都曾與你無話不說,為什么你喜歡的是暮語冰,而不是她。
然而卻在他緊握著語冰柔夷的瞬間,她心如死灰。
拒霜,你真是天底最蠢的。
拒霜忘記自己如何揮手作別,他還微笑著說得空會去濁園看望她。
都不重要了,木禾首先是語冰的良人,其次才是她的哥哥。
她感覺到在她轉(zhuǎn)身一瞬,什么東西仿若熄滅了一般。
忽然想起曾在木霜霜的書卷上看過的一句話:是夢終須醒。
過往種種,一切不過她是一廂情愿
——
拒霜失魂落魄地回到濁園,卻在墻角處看見一書童模樣,往濁園深處窺望。
“你是何人?為何在我濁園門口鬼鬼祟祟?!?p> 書童未料到身后有人,在看清她后頓時一驚,轉(zhuǎn)身就捂住拒霜的嘴,忙道,“小小仙子,我我我并非歹歹歹徒。你你你你能否否否否保持安靜,容容容在下解釋?”
原是個小結(jié)巴,拒霜看向他清澈的雙眸,心中些許同情,便輕點頭同意。
書童松開手,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語帶歉意道,“小小仙子,我我我......”饒是‘我’了半天仍說不完整,臉頰倒是漲紅如霞。
“我我我只是想看看看若若雪仙子,是是否安安好?!?p> 拒霜驚異,認(rèn)真上下打量書童,他一身素衣,雖簡陋卻十分干凈,眼神純粹若山野中之鹿。
見狀,拒霜不禁起了調(diào)戲之心:“仙友,你看起來與我一般年歲呢。竟喜歡上我家若雪姑姑?”
書童羞赧非常,大喊一聲:“小孩子不要胡說!”便飛奔遠(yuǎn)去,轉(zhuǎn)眼消失。
“咦?忽然又不結(jié)巴了?你才是小孩子呢!”拒霜輕笑,轉(zhuǎn)身便走入濁園。
——
若雪在青玉案前飲酒,空氣中有梨花的芬芳。
她并無一言,而是為拒霜斟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拒霜知意坐下,拿起杯盞便一飲而盡。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酒,清冽至極,皆蘊五內(nèi)。
酒不好喝,但梨花的香味卻讓此酒寧靜曠達,充斥在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
感覺就像那一句詩所言“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明明是形容冰冷飄逸的雪,卻是有梨花香味的雪,一如若雪給她的感覺一樣。
若雪輕啟紅唇,淡淡言道:
“早有聽聞,司谷之神與降雪仙子三天前訂下了婚約。所以他又怎會青睞于你?!?p> 拒霜沉默不語,但心中也明了。
他若是喜歡她,在昆侖山巔上自然就會說了。
“我真傻?!?p> “按我說,你也未必是喜歡他,更多的只是朝夕相處的依賴罷了?!?p> 拒霜想起剛在門口遇見的小書童,隨口問道。
“若雪姑姑,你有喜歡過別人嗎?”
若雪垂下眼簾:“有,所以大概知道并不是你這種感覺?!?p> 拒霜緩緩搖頭,心中還是不甘。
“我不知道。”
拒霜不知道,無論是在夢里木霜霜的一生,還是在她自己仍很有限的生命歷程中,都未曾真正知道愛為何物。
她靜默無言,看著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須改變?nèi)缟n狗。
雖覺今是昨非,萬幸的是,木禾這條迷途還未遠(yuǎn)。
——
幻化出人形,有了些基本法術(shù)的拒霜,自然不像以前一般可以白吃白喝了,按照仙律若無神仙主動收留,她便是要登入仙譜侍婢籍中,等待隨機分配給各個神仙。
拒霜人生地不熟的,唯認(rèn)識若雪木禾語冰三人,但她不想去投靠木禾與語冰,觸及自己的傷心處。
拒霜決心賴住若雪,她花了一日軟磨硬泡若雪姑姑收留自己,又花了一日時間在人山人海的千尋塔(即綜合仙務(wù)辦事處)登入仙譜。
終于她如愿以償成了若雪的侍婢,負(fù)責(zé)她安排的一些工作。
但其實她心中也明白,若雪多年來并無侍婢,如今愿意給她安排這個工作,也是對她額外的眷顧。
若雪也不須她在身旁伺候,只需她跑跑腿,比如給東邊愛吃鮮花餅的神仙送去新摘的花瓣,給西邊的好詠蘭的神仙送去初綻的仙蘭。
拒霜深知若雪是想讓她多出去走走,疏散心腸。
她也托了若雪的福氣,認(rèn)識了很多有趣的神仙,像是西北邊家的酒仙,自己本來就諸多酒釀,卻偏偏好若雪姑姑釀的果酒落梨花。
每逢滿月之時都準(zhǔn)時將落梨花送去,以供他把酒問月。
拒霜每次叩開他家大門,酒仙總是醉醺醺的,明明拒霜都為他送了好幾次酒了,還是認(rèn)不住,真真是認(rèn)酒不認(rèn)人。
而更有一些新屋入伙的神仙們,在濁園討得一花半草鎮(zhèn)住宅府,更需她將靈花異草親自送到,仔細(xì)移植。
小花小草就算了,并不費力。
但喜神甚愛金桔,喜歡觀賞便也罷,還喜歡隨手摘著吃,吃完了就得送。雖有仙術(shù)幫助,但喜神所居地離濁園五十里路程,送一盆拒霜的手就得酸一天,一個月就得酸兩三天。
——
而日子久了,工作也漸漸乏味,身為樹的拒霜終于體會到凡人口中說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感受。
日子細(xì)如流水,似乎無波無瀾。
拒霜總覺得,自從若雪從上次談及“愛”這個話題后,又對她重歸冷漠與淡然的態(tài)度。她并不覺得受傷,正如仙人掌會以刺來保護自己,若雪的冰冷或許便是她的‘刺’而已,若雪的心里或許也有不為人知的傷吧?
“絕代佳人淑且真,雪為肌骨月為神,燭前花底不勝春?!?p> 她總感覺,那樣一張淡雅絕俗的面容上本應(yīng)是淺而溫婉的笑容。
而不應(yīng)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