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戰(zhàn)爭的緣故,百姓的糧食多半被征來當軍糧,每家都閉門不出,擔驚受怕。以往熱鬧的街道上,只有三五個來往的騎兵在傳遞消息。
昌南城的兵所剩不多,糧食也快要耗盡。已經(jīng)被圍城八天了,渭城的糧草在沒有援兵的加持下根本運不進來。
城外的南越軍也并不是很積極,已經(jīng)攻城八天了,愣是沒有一個城門被打開。張友生開始清點自己的兵,發(fā)現(xiàn)又少了兩人。
“劉瑜,劉瑜,你在哪里?”張友生一邊躲著箭矢,一邊喊道。
名字叫劉瑜的士兵是張友生手下的老兵,聽到隊長在呼喚自己便大聲應著:“我在這里。”
“你看到王齊還有馬輝了嗎?”張友生快速閃身到他的身旁,又一刀劈了一個剛偷襲上來的南越兵。
“我不知道啊,先前還看到呢?!眲㈣ぜ泵氐馈?p> 張友生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是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又是一天晚上到了,夜幕也拉慢了戰(zhàn)火的腳步。守在城里的士兵都不敢松懈,三人一組,輪流守衛(wèi)。
“我們還有多少兄弟?”張友生問劉瑜。
劉瑜吱吱嗚嗚半天,還是說出一個痛苦的數(shù)字:“十七個?!?p> 張友生抬頭看著天,今天沒有星星,淚水從眼角劃過:‘“我來時帶了一百個人,整整一百個人?!?p> 這時忽然身旁有一聲冷笑:“當初要是知道昌南城會淪落到如此境地,我就是違抗軍令也不會來的?!?p> 說話的是渭城派來的士兵。張友生斜眼看了他一眼,先是生起無名之火,然后突然意識到什么,便說了一句:“辛苦了,兄弟?!?p> 那人也是相視一笑,淡淡道:“來都來了,我的背后也只能交給你們了。話說回來,你打仗的時候可真夠猛的,三個人圍住你都近不了你的身?!?p> 張友生意識到這是在打仗,敵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能團結(jié)一個是一個。
“這兒的指揮官可是夠差勁的,我都好久沒見過他了?!蹦侨丝渫陱堄焉?,便憤恨道,“看你蠻厲害的,我的兵也給你帶吧,我一個小隊長硬是指揮作戰(zhàn)四天了?!?p> 張友生聽到欣然同意,之前作戰(zhàn)太散,各自為營,導致許多士兵陣亡。張友生手里的兵多一些,希望就大一些。
馬恕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沒有合眼了,援兵一日不來,他一日無法休息。以往圍城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只是每次援兵及時,為何這次援兵遲遲不到?
已經(jīng)不知道是多少輪進攻了,兩方軍隊都顯得有些疲乏。但是來自神都的南越軍依靠著信仰,為神諭而戰(zhàn)的理念,硬是生死不論,像是蟻穴里的工蟻,前赴后繼地進攻。
張友生帶著手下三十八人,擊退了南越軍一次又一次的攻城。城北的軍隊還有不到三百人,快撐不住了。
“王敬武呢?”張友生想找到指揮大人去別處搬兵,但是王敬武不知所蹤,就連他的家奴也不知去向。
“這個孬種!”張友生大怒,抽出刀,一刀劈散了王敬武的指揮帳。
張友生騎快馬,趕到城南,找到馬恕,稟告了城北情況,指揮失蹤,兵力不足。
“將軍,援兵何時到?”張友生著急了,他剛剛?cè)计鸬南M?,他馬上就可以去國都,去考書院,但是完了,全完了。
馬恕看著城下瘋狂進攻的南越軍,陷入了絕望,圍城已經(jīng)十天了,他們撐不過今天晚上。
“援兵怕是不會來了?!瘪R恕還是說出了他原本不相信,但是又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個硬漢卻說出了最讓人接受不了的事實。
在遙遠的北方唐都宮殿里,唐王正酣睡著,那個穿著青色長衫的老國師正在閉關(guān)修煉。本以為援兵一到,南越必定會知難而退,只是昌南城里的士兵和百姓都已經(jīng)絕望了。二十一的國舅爺林世達帶著援兵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七天的路程,到現(xiàn)在也沒有蹤影。
昌南城的兵快沒了,南越的將領秦完發(fā)動剩下的所有士兵共兩萬一千人全部攻城,從四個方向發(fā)起沖鋒?,F(xiàn)在昌南城的每面城墻上只有不到五百人在堅守著。
今天夜里將會是最后的決戰(zhàn),生死存亡之際隨著夜色漸晚就要到來。
昌南城的每個城墻上都插上數(shù)百個火把,將整個昌南城都照亮。馬恕似乎已經(jīng)料定今天晚上,怕是昌南城要易主了。
“還差一年,就差一年。昊天不饒我呀?!瘪R恕無力地坐在城墻上,對著身旁前來領命的張友生說道,“皇上命我堅守城池八年,我卻在最后一年再一次失了昌南城?!?p> 張友生從未見過將軍如此狼狽,臉上的土灰已經(jīng)完全遮住了相貌,就像是掉進了鍋底灰里。身上破破爛爛的鎧甲,殘破的紅色披風,盡顯一代英雄遲暮的滄桑。
“他娘的,派來援兵的將領是干什么吃的?”馬恕也顧不得平日里的將軍風儀,破口大罵起來,“渭城他們還不來救?他們死了嗎?”
張友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不能回答。將軍心里有氣,對朝廷的氣,對皇上的氣,對沒有到來的援兵的氣,他目前還沒有這個實力去撒這個氣。
果然,城墻下又來了一波騷動,新一輪的進攻開始了。
張友生沒有來得及回到城北,只好就近廝殺了起來。
夜更深了,城墻上的人更少了,城墻下的人源源不斷。攻城的士兵口里喊著“為光明而死”,前赴后繼。
“將軍快撐不下去了。”張友生背靠墻垣,手里死死地握著刀,眼睛盯住前方。
馬恕在掙扎著,他瞬間像即將倒下的巨人。趁著他們新一輪的攻擊還沒有發(fā)起,張友生被叫到將軍身邊:“阿生,我答應過你,此戰(zhàn)過后我就會送你去唐都。但是昌南城馬上就要沒了,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
“將軍所言皆是軍命。”張友生抱拳躬身受命。
“你走吧,帶著卿燁和你一起走。我馬恕一生都給了軍隊,此生唯一的敗仗竟然是敗給了朝廷,我服了,服氣了。我現(xiàn)在只想留下血脈,卿燁是我唯一個兒子。請你把他帶回去交給大夫人撫養(yǎng)?!瘪R恕說著,眼睛里流出黏糊糊東西,在臉上留下清晰地淚痕。
張友生是想要去唐都,但是他一直都在等這場仗打贏了,才能安心前去。眼看城門就要被破了,他怎么忍心一個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