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齊王之死
齊王司馬攸病了，原因是遭到了司馬炎的懷疑。
武帝司馬炎與齊王司馬攸本是親兄弟，只不過司馬攸過繼給了司馬師，當初司馬昭立太子時有心想立司馬攸為儲，后來武帝雖然做了皇帝，但對這件事一直是耿耿于懷，也就成了武帝的心病。
齊王與任凱、衛(wèi)瓘、張華等人交好，在朝中的威望越來越大，而中書監(jiān)荀勖、賈充與任凱、衛(wèi)瓘不和，荀勖和賈充擔心將來齊王掌權(quán)，他們可能會遭到貶謫，且荀勖知道武帝對齊王一直心有芥蒂，于是對司馬炎說：“陛下萬歲之后，太子恐怕難以成為皇位的繼承人?！?p> 荀勖曾與裴秀、羊祜共掌機密，頗受司馬炎信任，他這幾句話，激起了司馬炎敏感的神經(jīng)。
司馬炎追問原因，荀勖答道：“百官內(nèi)外都效忠齊王，百姓也都稱贊他，將來太子登基的可能性極??！陛下若不信，可頒布詔書讓齊王回封國，必然會引起朝野強烈反對，這就確鑿地證明了我的分析。”
司馬炎聽從了荀勖的建議，對百官說了想讓齊王歸藩的想法，結(jié)果第二天就有幾個大臣上表挽留，武帝一怒之下，將他們都罷了官。
后來武帝大病一場，張華入宮問安，武帝隨口問道：“太子司馬衷才智平庸，朕近日甚為憂慮，依卿所見，日后何人可以重托？”
平日里張華與武帝關(guān)系不錯，君臣之間經(jīng)常對弈閑談，張華見問，便坦言齊王德才兼?zhèn)?，可以托付大事。不料武帝聽后打斷了張華的話，不愿再談。張華見武帝不悅，心知話不投機，便悻悻而退。武帝病愈后把張華調(diào)出了京城。
武帝之所以非要把皇位傳給憨癡的兒子司馬衷，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司馬衷的兒子司馬遹。
原來，賈南風入宮數(shù)年沒有生下一個兒子，晉武帝擔心是因為司馬衷不懂床笫之事，遂遣自己的才人謝玖到東宮侍寢，由此有了身孕。太子妃賈南風善妒，謝玖害怕兒子和自己遭人毒手，于是向晉武帝求還西宮，之后生下司馬遹。
司馬遹天性聰慧，儀表不凡，武帝十分寵愛。一次宮內(nèi)某處突起大火，武帝登高而望，小司馬遹拉了一下武帝的衣袖說道：“夜晚應(yīng)該有所防備，假如這火是奸人所放，皇爺爺您站這么高，不是很危險嗎？”武帝奇之，后常對人說，此子大有其祖父司馬懿的風范。
武帝想立司馬遹為皇儲，怎奈司馬遹年紀太小，保太子司馬衷，阻力又很大，武帝想了一個辦法，下詔在太極殿會集文武眾臣，搞了一個“殿試”。
考試的方法是武帝派內(nèi)侍給太子送去一封“疑案”，讓太子審斷，傻太子橫豎看不明白，太子妃賈南風很精明，她知道皇帝命人送試題進來，而不是讓太子當?shù)顚彅?，明擺著是要自己幫太子做手腳。賈南風命人去抓了幾個讀過書的代筆，故意寫成白話，再由太子抄錄，然后命人送入太極殿中。
武帝看了太子送來的答卷果然滿意，第一個就交給衛(wèi)瓘及汝南王司馬亮兩個人，衛(wèi)瓘、司馬亮見上面的字雖七扭八歪，且無文采，但語言還算流暢，沒有太大問題。兩人看后，再結(jié)合張華被調(diào)出京師一事，悟出此次殿試分明是武帝針對他們倆而設(shè)的，只得點頭贊道：“太子果然進益多了！”
其余大臣，或賈充、楊駿之黨，或看出了其中玄妙之人，皆紛紛傳閱，個個點頭。
齊王司馬攸一點都不傻，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一直為有人在武帝面前舉薦自己一事憂心忡忡，聽說了這次殿試后，很快就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并因此惶恐不安，憂思成疾，于是上書以多病為由，愿意辭去所有官職，請離京城，守太后陵墓。武帝見表生疑，表面派御醫(yī)探病慰問，實為查探。
在對待齊王這件事上，太子妃賈南風與武帝是一致的，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她皇后的位置。
賈南風聽說武帝派人探視齊王，于是買通了御醫(yī)，硬是回稟武帝齊王沒病。武帝聞之，更疑有詐，催促齊王早早離開洛陽去許昌赴任。還以魏朝為鑒，告誡齊王莫要忘了手足之情。齊王知道，武帝對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信任，甚至有殺自己的意思。
太子妃賈南風使計扳倒了齊王，卻仍然不肯放過他，她想殺掉齊王以絕后患。賈南風知道父親賈充向來謹慎，不會同意，于是暗地派人找到與賈家關(guān)系親密的文鴛，讓他找人刺殺齊王。
文鴛曾受到賈充舉薦和支持，帶兵平定了鮮卑人叛亂，那個斗魁就是賈充介紹給文鴛的，這些事賈南風都很清楚。文鴛雖與賈家交往甚密，但刺殺齊王這件事弄不好要滿門抄斬，文鴛思忖再三，想起了那個刺殺樹機能還能的斗魁。
齊王回到家中后一病不起，于是派人找回秦嬰，囑咐要事。
秦嬰見到齊王時，一位醫(yī)者剛給齊王診完脈，說道：“沒事，沒事，待我開一個方子，只要殿下吃了我的藥就沒事了！”
醫(yī)者說完后，被請到別的房間開藥去了。
齊王見到秦嬰，屏退左右，只留秦嬰一人在屋內(nèi)。
齊王躺在床上對秦嬰說道：“你性情溫和，柔中有剛，喜怒不形于色，劍術(shù)天下不凡，是難得的人才！我很快要離開洛陽，你卻不可以跟我走，我已經(jīng)命人安排你進廷尉府，你需為朝廷效力，同時要繼續(xù)追查南華仙人的下落，洛陽有事如需幫助，可找任凱、衛(wèi)瓘二人。”
“南華仙人，我已經(jīng)找到了！”
齊王聞聽此言，強坐起身問道：“在哪里？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就居住在白馬寺附近?！?p> 齊王從枕邊摸出一塊令牌遞給秦嬰，并說道：“你持此令牌，速調(diào)集我府上的侍衛(wèi)，今夜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帶到這里來！我的時間不多了！”
秦嬰搖了搖頭，沒有接過令牌，他看著齊王表情認真地說道：“殿下，眼前還有一件事比抓到南華仙人更重要！”
今夜洛陽城星光寥落，伸手難見五指，洛陽城實行宵禁制，幾名士兵正在路上巡視，其中一名士兵因內(nèi)急跑去解手，一個黑影從他身后閃過，等他解完手回來后，卻發(fā)現(xiàn)剛剛提著燈籠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四周只剩下一片漆黑空蕩，他是個新入職的兵，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喊了兩聲，不見回應(yīng)，嚇得轉(zhuǎn)身拔腿狂奔。
這夜，齊王在屋內(nèi)點燈看書，子時剛過，齊王咳喘不止，叫人卻沒有人應(yīng)，正怪異時，抬頭卻見一個一身黑衣未曾謀面的男子走進屋，男子腰間帶劍，劍未出鞘。
“是皇宮里的人命你來殺我的嗎？”齊王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既不驚訝也毫不懼怕，只是輕咳幾聲。
“是?！蹦凶佑沂职磩?，隨時準備在他驚喊時拔劍。
“只殺我一個嗎？”
“是?！?p> “你叫什么名字？”齊王的聲音中沒有半分驚恐。
“斗魁?！?p> 齊王沒有再說話，就在斗魁一步一步逼近齊王時，一支暗箭突然從齊王的身后飛來，斗魁瞬間拔劍劈砍，將那支暗箭斬落在地。緊接著，從齊王兩側(cè)的屏風后面跳出四名身穿鎧甲的侍衛(wèi)，擋在齊王面前，同時，從屋外沖進來十幾名帶刀侍衛(wèi)，將刺客斗魁團團圍住。
秦嬰從齊王身后走了出來，說道：“斗魁，我們又見面了！沒有想到吧！”
“是啊，沒想到！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殺了你。”
“辦得到嗎？回頭看看，門外也站滿了侍衛(wèi)，你已經(jīng)是插翅難飛了！為什么要殺齊王？誰派你來的？南華仙人在哪里？”
斗魁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秦嬰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這時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老夫在這里！”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位白發(fā)老者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院中。
老者笑道：“老夫就是你們要找的南華仙人！”
一部分侍衛(wèi)轉(zhuǎn)過身，刀尖對準了南華仙人。
“想要抓老夫嗎？來呀！”
南華仙人面帶笑容毫無畏懼，這架勢好像是他一個人包圍了所有人。
“抓住他！”秦嬰命令道。
但是所有人卻都一動不動。
“我說抓住他！”秦嬰再次下令，所有侍衛(wèi)還是一動不動。
此時秦嬰聽見呻吟聲，其中有一個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說道：“動……動不了?！?p> 秦嬰沒有看清是誰說的，也沒有明白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正詫異間，突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也動不了了。他這才意識到，不是侍衛(wèi)們不聽令，而是所有人都像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捆綁在原地，所有人都動不了了。
南華仙人笑著說道：“中了老夫縛魂術(shù)的人，是動不了的啊！斗魁，將這里的人都殺掉吧！”
斗魁不再廢話，一劍劃破一人的喉嚨，即使是屋內(nèi)身穿鎧甲的侍衛(wèi)，也只能坐以待斃。斗魁很快便將屋內(nèi)屋外所有侍衛(wèi)全都殺死。當他要殺秦嬰的時候，卻被南華仙人攔住了。
“這個秦嬰是鬼谷弟子，如果殺了他，表示我們與鬼谷結(jié)了怨，朝廷也會追查我們，留下他，可以避免與鬼谷結(jié)怨，同時也可以讓他背上殺人的罪名，這會為我們省下很多事?！?p> 斗魁看了看秦嬰，放下劍，轉(zhuǎn)而走向齊王司馬攸。
齊王咳嗽了幾下，即使沒有縛魂術(shù)，齊王也已經(jīng)不能動了。
“本王想問最后一個問題?！?p> 斗魁看了一眼齊王，雖然眼前這個人身體瘦弱，但他的聲音卻有一種難以令人忽視的氣勢和力量。
斗魁點了點頭。
“告訴我，是否是皇兄派你來殺我的？”
斗魁搖了搖頭。
齊王滿意地閉上眼睛，不再多問。斗魁走近齊王，劍從劍鞘中拔出時發(fā)出的清脆的聲音與齊王的咽喉被劃破的時間，幾乎發(fā)生在同時。斗魁出手干凈利落，劍鋒幾乎沒有沾血。
斗魁看了一眼死掉的齊王，轉(zhuǎn)身出門飛檐而去，剛剛還站在院中的南華仙人早已消失不見了。
齊王既死，有仆人急報王后，很快，一隊侍衛(wèi)趕來，看到屋內(nèi)屋外滿地的尸體，所有人都驚懼了，王后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齊王次子名司馬囧，未及弱冠之年，挺身而出，他見現(xiàn)場只有秦嬰一個活口，于是命人將秦嬰捆綁并看押起來，然后向王后進言，命全府上下不得走漏風聲，秘而不宣，自己只身連夜入宮面見武帝。
武帝聽說齊王被害，十分震驚，當他得知司馬囧當機立斷，秘而不宣，武帝奇之，命人將秦嬰關(guān)進詔獄，然后密詔司馬囧：齊王之死，明稱暴斃，暗中由廷尉府秘密調(diào)查。
翌日，齊王病死的消息傳遍了洛陽，官員百姓無不為之惋惜。武帝當天下了一道圣旨，特命次子司馬囧襲齊王位。
秦嬰被關(guān)進詔獄數(shù)日后，廷尉府劉頌來見武帝，武帝單獨召見了他。
“啟稟陛下，我們審問了三天，這個秦嬰只提到了一個名字，南華仙人，說找到他就能知道一切，其它的秦嬰什么都不肯說，因為他是羊公門下的人，所以我們沒有對他動用大刑?！?p> 當武帝司馬炎聽到南華仙人的名字時，敏感的神經(jīng)再次緊繃起來。
“依你之見，秦嬰與齊王死是否有關(guān)？”
劉頌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拿出一個令牌交給了武帝司馬炎。司馬炎一眼就認出這令牌是他賜予齊王司馬攸的，可以調(diào)集禁軍，權(quán)力很大。
“這不是齊王的嗎？怎么會在你這里？”
“回稟陛下，這個令牌是從秦嬰的身上搜出來的。”
這一下，武帝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沒有說，有誰見到過這個南華仙人？”
“沒有，但是臣已經(jīng)派人去暗尋南華仙人的蹤跡了?！蓖⑽居冶O(jiān)回稟道。
“找到了嗎？”
“還沒有。”
“編造出來的人又怎么能找到呢？南華仙人？他倒是聰明，編了一個仙人出來，他知道只有自己什么都不說，才有唯一活的可能?！?p> “是否需要對秦嬰動用大刑審訊？”
武帝搖搖頭說道：“不必了，詔獄里級別最高的監(jiān)牢叫什么？”
“回稟陛下，叫虎穴獄。”
“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說，那就不必再審了，看在羊公的份上，就把他關(guān)進虎穴獄嚴加看管吧！記住，他若死了，朕要你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