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按下了最后那一下。
“唐唐,深呼吸,你可以的。”在等待張磊接聽的空隙中,我連寒毛都是豎立的。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緊張到這種程度。
“喂?”
“喂......喂,張磊嗎?”我顫顫巍巍地艱難吐字,聲音都有些不自然的顫音。
第一句話就沒有按照我的演練臺詞順利說出口,出師不利。
“嗯?!?p> 稍縱即逝的回答,聽不到任何情緒,也了解不到任何信息,比如張磊此刻開不開心。
真的很想知道,他接到我的電話有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開心。
“張磊?!?p> “嗯。”
“你......還好嗎?”
“嗯?!?p> “張磊?!?p> “嗯?!?p> ......
現(xiàn)在可以確定了,沒有開心,一絲一毫都沒有。
張磊好像比以前更加冷淡了,比高中時候更加冷淡。
“馬來西亞......冷嗎?”
話脫口而出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誤,馬來西亞怎么會冷呢?不過張磊,是真的冷吧。
不折不扣,冷血殺手。
“不冷?!?p> “對哦,東南亞國家?!?p> ......
電話那頭良久的沉默。
原本我想了一萬種對話的,為了避免冷場的情況發(fā)生。
張磊的冷漠,輕而易舉就擊垮我所有熱情了,原本高中時候,我不是這么輕易冷卻的人。
人,原來真的是會變的。
“你在哪兒?”張磊的聲音隔著電話傳過來,不咸不淡的語氣,卻足以讓我激動得張牙舞爪了。
我一直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啊,一直都是啊。
只要張磊給我一點點希望,哪怕微弱渺茫,我都是可以一直一直堅持下去的。
“我在塞北啊,張磊你不是說過的嘛,想看看塞北什么樣,我也挺好奇的?!?p> “嗯?!?p> “張磊你要不要我拍幾張照片給你啊,看看塞北的天空,超級好看的,大片大片的,沒有被高樓大廈割裂的碎片。”
“不用。”
“張磊,你最近曬黑了嗎?馬來西亞的陽光,很耀眼吧?!?p> “還好吧?!?p> “我也要去馬來西亞了,到時候沒準兒會遇到你的吧?!?p> “你?”
“對呀,學校剛剛好有個出國放學項目,其實我感覺學不到什么東西的,就是豐富一下大學生活嘛?!?p> 其實就是為了看看你啊,雖然去了也不一定能見到吧。
“張磊,我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你的,猛然一打電話,我都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好了?!蔽疑钌畹匚艘豢跉猓皬埨谀惝敵踉趺慈ヱR來西亞那么匆忙?。课胰チ耸锥紮C場,可是沒有見到你?!?p> 至今回想起來,依然覺得張磊的突然抽離很殘酷。
“你來了嗎?我說我怎么好像見到了你?!?p> “見到了我?”
“穿著校服,背著圓圓鼓鼓的大書包,應該是你吧?!?p> “對呀,張磊你真的見到我了啊,怎么......沒叫我呢?”
夜幕低垂,儼然一片凜冽。
我抬頭望著天空,月明星稀。
大概每顆星星都是孤獨的吧,永遠保持那么遠那么遠的距離。
張磊的聲音有些不以為意,“離那么遠,你又聽不到?!?p> 從來不會往前一步想的吧,張磊從來不會思考為什么我在那個時間出現(xiàn)在了BJ首都國際機場......
“那張磊你為什么那么著急去馬來西亞啊,我都......沒來得及見你最后一面?!?p> “我有迫不急待想見的人啊?!?p> “那你......見到了嗎?”
湖邊的夜風吹過來,涼意涌上心頭。
夜幕低垂,儼然一片凜冽。
我再次抬頭望著天空,月明星稀。
大概每顆星星都是孤獨的吧,永遠保持那么遠那么遠的距離。
“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聯(lián)系她?!钡统恋哪械鸵?,從電話里傳來。
依然判斷不出說話人任何感情色彩。
電話中是良久的沉默。
好像每一次對話都有些艱難生澀,僅僅一年沒見而已。
我長舒一口氣,“怎么還需要想?難道不是因為你媽媽,你才去馬來西亞上大學的嗎?”
我想是這樣的吧,害張磊的心一直與世隔絕的那個人,擁有如此殺傷力的人,只能是親人,骨肉至親。
“是?!?p> “那她......不知道嗎?”
“不知道?!?p> 竟然是不知道的。
竟然是從未過問的。
怎么可以......
“沒人過問的嗎?你人生中這么重要的轉(zhuǎn)折點?!?p> 大家不都說了嗎?高考是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人生節(jié)點。
“爸爸問過。”
“但是你更想媽媽的吧,想就去聯(lián)系嘛,她肯定也是擔心你的?!?p> 我不知道,孩子聯(lián)系自己的母親,竟然也會如此艱難。
每個媽媽,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吧,更何況是張磊這么帥氣優(yōu)秀的好孩子。
“并沒有?!?p> “骨肉至親嘛,怎么可能不愛你呢?她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罷了。很多事情都是難以啟齒的啊?!?p> “或許吧?!?p> ......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馬來西亞的小姐姐們……漂亮嗎?”
又是一個糟糕的開場白。
原來真正和張磊打電話的時候,事先準備的所有話都是講不出來的,紙上談兵流傳到現(xiàn)在,不是沒有原因啊。
我懊惱地站在湖邊,早知道是這樣的語無倫次,我之前應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寫成稿子讀給張磊聽的,關于我就是當年穿洛麗塔小裙子的小女孩兒,關于我就是當年和他搶被子的那個小女孩兒,關于我就是喜歡了他一整個青春的那個小女孩兒......
真的是不多不少,一整個青春啊。
“你不是就要來了?自己看?!?p> “張磊,你......還是這么高冷啊?”
“并沒有?!?p> “張磊你像座冰山似的,肯定沒什么朋友吧?!?p> “無聊?!?p> “那肯定......也沒有女朋友嘍?!?p> “無語。”
“張磊,你在馬來西亞吃的習慣嗎?”
“嗯?!?p> “馬來西亞都有什么好吃的呀,你給我介紹介紹?!?p> “饞?!?p> “張磊你假期回來不,你回來的話,我有事兒和你說?!?p> “不回?!?p> “張磊你放假不回家嗎?我機票都訂好了,明天就到燕州了。你出去這么久......都不想家的嗎?”
“不想。”
......
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中,我如鯁在喉。
“張磊......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問?!?p> “張磊你……你喜歡什么顏色啊?”
“藍色。”
“好巧啊,我也喜歡藍色?!?p> “無聊?!?p> “怎么就無聊了?我逗逗你嘛?!?p> “掛了,沒事兒別給我打電話?!?p> “怎么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又不用你出電話費,張磊你別這么冷漠好不好。”
“掛了?!?p> “別別別,我真有問題問你。”我深吸一口氣,右眼皮狂跳不止。
“問?!?p> “你假期真不回來???”
“不回?!?p> “那好吧,張磊你現(xiàn)在還畫穿著洛麗塔小裙子的小女孩兒嗎?”
右眼又活蹦亂跳了兩下,心臟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真的是右眼跳災嗎?
會不會也會右眼跳財一次呢?
天空上都有出現(xiàn)雙彩虹的時候,我的世界里也該有一次奇跡發(fā)生了吧。
“無聊?!?p> “無聊是吧,我也不知道該說點兒啥了。好煎熬啊,這種感覺?!?p> 每次開口都言不由衷。
“煎熬就掛了吧?!?p> “你別掛啊,好不容易和你打個電話。我再問你個問題。”
“不可以。”
“我就再問最后一個問題嘛,行不行???”
“你怎么那么煩?”
“我就問最后一個問題,問完就掛電話,不煩你了,好不好?”
“最后一個問題?!?p> “這次不是你有沒有寫完數(shù)學作業(yè),這次不是可不可以拿給我借鑒借鑒你的作業(yè)本,一直以來我問了你很多問題,其實都不是我想問的問題,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要問你一個問題?!?p> “如果是感情問題,不用問了。”
“不,我要問,我想我已經(jīng)在喉嚨里憋了太久,它開始腐爛,發(fā)生病變?!?p> “嗯。”
“張磊,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推開窗戶是海洋?!?p> 推開窗戶是海洋。
我想過很多很多種回答,唯獨沒想到這一種。
張磊真的是會給我驚喜啊,連拒絕都這么出人意料。
推開窗戶是海洋,茫茫大海,一望無際,一眼望不到盡頭,毫無希望嗎?
我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偷偷摸摸準備了那么久,在張磊眼中,竟然是張磊生命中一帶而過的累贅。
僅僅如此,我卻后悔。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我一定會撤回剛剛那段對話,就讓我們的時光在高中畢業(y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我依然是他的師妹。
如果以他師妹的身份繼續(xù)留在他身邊,是不是還可以像高中一樣,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他一些事情,聽聽他的聲音,甚至可以約他出來喝杯咖啡,看看他最近過得怎么樣。
可是暗戀了那么久,怎么忍得住繼續(xù)三緘其口,特別是在知道他沒有女朋友的情況下。
到底還是我錯了嗎?
是我想要的太多。
命運的饋贈里面,還沒有奢侈到,有一個張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