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雅很快把目光對準(zhǔn)了對面的一棟二層客棧。
她的身體還未徹底恢復(fù)，靈覺有限，但想要覺察出那種彰然若顯的窺視感，仍舊綽綽有余。
晚霞潑灑了半個天空，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房屋都被籠罩在紅與黑的纏綿中。
林思雅就站在這紅色的天穹下，黑色的雙眸冷冽似雪。
而對方蜷縮在二樓屋檐庇護的陰暗中，一對紅眼影影綽綽。
他們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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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岑覺得自己全身的血仿佛在燃燒。
痛楚沿著身軀蔓延，反復(fù)撫摸著撕裂的肌腱，直到將它們變作一片火熱。
他活動了一下四肢，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變得更強壯了。
“修復(fù)，強化？”
在林思雅一刀捅穿墻壁、就要扎進自己身體之前，陳岑爆發(fā)出一條黑犬絕無可能做到的力量，直接從墻壁閃電般跳到了對面近廿丈遠(yuǎn)的客棧二樓。
其后果是，陳岑的四肢各處，包括肩部、臀部的一些肌肉組織，被直接重度拉傷，肌腱斷裂。
陳岑是直接砸在屋檐上的。足足緩了二十秒，他才能夠再次站起。
他沒有感到不快，反而很震驚，甚至有點小小的興奮。
二十丈，一息半，時速40米每秒，瞬時爆發(fā)。
二十秒，正常人需要至少三四個月才能恢復(fù)的肌腱斷裂，被全部修復(fù)完畢。
而修復(fù)之后，每一根肌肉纖維與韌帶，都變得更為堅韌，能承載更強的拉力，積攢更強的力量，爆發(fā)更快的速度！
而這一切，都只是發(fā)生在一只小黑狗的身體中。它若是立起來，才剛到人的膝蓋。
“果然，我真的可以輕易擁有這么強的力量……”
“假設(shè)抽碎鬼尸腦袋所消耗氣血為1個單位，剛才這套動作也就損耗0.7個單位?！?p> “而我現(xiàn)在體內(nèi)，至少有8個單位?！?p> “8個單位……能做到多強？”
陳岑看向遠(yuǎn)處的持刀少女，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存在正蠢蠢欲動。
某個聲音在用陳岑的語調(diào)說話：
“吃了她……修士的血是更好的補品……你會變得更強……”
“只要更強，你就不用再這么畏畏縮縮……你可以脫離這該死的狗的身體，你可以做回人類……你甚至可以做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類……”
“那個劉辰，竟然敢那樣欺辱你？殺了他！那個道士，敢教唆別人用雄黃毒你？殺了他！”
陳岑的眼珠愈發(fā)紅艷。
很想反駁，但是卻無力出聲。
因為這些想法……都是自己內(nèi)心真實存在的想法。
靈臺里，一根根紅色絲線再次顯現(xiàn)，纏繞著中央的團子。
“那個和尚，一直心心念念要殺你，你為何要躲他？什么斬妖除魔，什么除惡揚善，你是不是妖是不是魔，關(guān)他屁事，憑什么要讓給他殺？”
“那個女修在找東西，而朝廷會殺光一切膽敢染指的人……怎么，難道把安魂珠交出去？讓自己靈魂失去庇護，白白送死？”
“藏海樓的人追出來時，為什么你只能逃？”
“走在這院子里，你為什么要躲？”
“穿越過來，遭了多少罪？”
“為何要真做一條狗？為何要低聲下氣？憑什么吃那少年留下的殘羹冷飯，與那蠢貨虛與委蛇？！”
“第一天的時候，就該殺了他，喝了他的血，奪了他的身！”
“憑什么要怕他們？憑什么要害怕？”
“這些逼迫你的家伙，才是真正應(yīng)當(dāng)感到害怕的人！”
“你才是……真正讓他們害怕的……”
“怪物！”陳岑低吼，狠狠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左爪。
劇痛。鮮血淋漓。
自己的牙齒，忽然變得異常尖銳，一路咬穿了骨頭。
識海深處，陳岑抱住了安魂珠。無形的波動震蕩過自己的身軀，捆綁靈識體的血絲們被震去了色彩，重歸隱秘。
陳岑喘了口氣，松開牙齒，幾下吐干凈嘴里的毛。
他的眼珠依舊通紅，但里面的暴虐逐漸消失，重歸清明的神采。
“是啊，怪物?！?p> 陳岑嗤笑一聲，喃喃道：“但哪有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啊。老子是人！要是真就這樣隨心所欲殺掉讓我不爽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怪物！”
左爪上的血窟窿漸漸愈合，淌出的血卻沒有回流，而是像蛇一樣蜿蜒盤繞，遍布了黑狗的全身。
“我……可能沒啥大的志氣?！?p> “什么成為最強的人類或是妖怪，讓所有人都害怕，簡直中二病晚期，羞恥度爆表?！?p>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
他想起了那個獵戶小院。
井邊濕潤的石板。
桌上一碗白粥，冒著熱氣。
誰也不服誰的斗嘴。
吵嚷的朋友……
陳岑全身紅線纏繞，黑狗變成了紅色，若是不注意細(xì)看尾巴和嘴吻，幾乎要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只火狐。
落日的余暉有如逃卻，從天的一邊飛速遠(yuǎn)離。黑暗驅(qū)走了紅霞。
“我的想法，就是當(dāng)有什么人，或是什么鬼東西，想要破壞我來之不易的、還算不錯的小日子時……”
樓下的林思雅渾身一緊，她感覺到對面屋檐的黑暗中，突然爆發(fā)磅礴的氣勢！
“威壓？修士??？”林思雅一怔，立即雙手持刀，擺出一個刀架子。
但是境界似乎比我低……
光滑的刀面上，浮現(xiàn)出湛藍(lán)的華麗花紋。一股冷意從地面升起，初夏的傍晚，青石的路面上竟結(jié)起了冰霜。
漫天紅霞徹底退散！
然后，她看見，一道影子，隨著那些逃離的光線，迎上黑暗的落下……飛躍，降臨！
林思雅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快！
快！快到她一個半步通離的修士，都完全看不清！
第二個反應(yīng)是：?。?p> 出乎意料的??！她本以為那會是個人類！
然后她的第三個反應(yīng)是……
那道影子，居然是沖自己來的？
它居然不是逃跑？
林思雅在影子沖出的第一時間就甩出了一塊禁制陣盤，這種一次性陣盤可以在幾息之內(nèi)形成一個提前準(zhǔn)備好的禁制陣法，規(guī)模不大，穩(wěn)定性一般，卻足以給意圖逃走的人造成不小的障礙。
但影子的目標(biāo)居然是自己？它不打算逃？
來不及思考……它已經(jīng)到了近前！
砰！金鐵交擊之聲！
竟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驚人的沖擊力將林思雅撞下了墻壁。全憑瞬間的反應(yīng)，直刀變橫為豎，影子被林思雅強行卸勢挑上半空，幾乎要再次隱沒在昏黃的天空中。
驚鴻一瞥下，林思雅勉強看清一個紅色的獸狀物。
“難道沒有靈智？傀儡？還是靈寵？”林思雅瞬間想出了幾個可能。她冷哼一聲，跺腳一躍迎了上去，瞬息便是十丈的跨度。
手里的直刀生出厚厚一層冰霜，將一把直刀變作了彎刃長刀，撕裂了空氣，化為一道光弧。
紅色影子的拋物線到達了頂端，暫時停頓在半空，讓林思雅短暫地看清了一點它的外貌。
這是……狐？
不管是什么東西，砍下來再說！
在空中，你如何閃躲？！
它開始下落。
就像一個活靶子。
陳岑靜靜地看著躍起迎接他的持刀少女。
“只有當(dāng)那些想要來破壞我生活的東西出現(xiàn)時……”
他松開爪子。
一條條血線從周身的毛孔中迸發(fā)，劃破長空！
“變成怪物……又如何？！”
暗至未至的夜幕中，忽然盛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血色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