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沒有昏鴉,城外原本荒涼的土地上,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亭子。
亭子不大,但很精致,內(nèi)有兩人、一桌、一棋盤、三個石凳…
時彧踱步走了過去,很自然地坐在空著的中間那個石凳上,仿佛這座位本就是他的。
掃了一眼廝殺正酣的棋局,時彧開口道:
“這棋下得不錯,只是下了兩天兩夜,兩位屁股都坐疼了吧?”
兩人下棋的手微微一頓,似乎沒想到時彧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哈哈哈,小友看起來倒是個妙人,不錯,坐了兩天兩夜還真是有點兒不舒服…”青袍道人對時彧笑道:“不過主要還是心中急切所至?!?p> 時彧輕笑一聲,整理了下衣擺:“那就別拐彎抹角了,有什么便說什么吧?!?p> 青袍白袍兩人對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我先說吧?!鼻嗯鄣廊耸紫乳_口:“我的問題比較好解決?!?p> 時彧抬手,示意他繼續(xù)。
“小友比較特殊,不沾因果、不入天機,我試過許多測命演算之道,都沒有算出小友過去的來歷,以及接下來的命運。”
時彧微微點頭:“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不全是…”青袍道人否定道:“小友無因果也好,棄天機也罷,終歸是你自己一人的事,但錯就錯在…你影響了其他人…”
青袍道人眼神一瞟,看向了金北城。
時彧明白了,他指的是祝紅玉…
“我存于世間,影響的恐怕也不只是她一人。”
“可她不一樣?!鼻嗯鄣廊藫u頭道:“小友可知她的來歷?”
“不知道?!睍r彧搖搖頭,又笑道:“不過我可以猜猜…”
“愿聞其詳。”青袍道人倒想聽聽時彧想怎么猜。
“嗯…”時彧想了想說道:“最近看了幾本秘聞圖錄,上面有這么一句話:十年煉氣,百年筑基…”
“確實有這么句話?!鼻嗯鄣廊顺姓J(rèn)道:“這是修行界中流傳很廣的一句話,因為它說得確實對…
“常人踏上修行路,一般都是十年才至煉氣,百年才至筑基,可見我等修士提升境界之艱難?!?p> 時彧點點頭,表示同意:“不錯,一般人是這樣,那么很顯然,祝紅玉她并不是一般人!”
時彧瞇了瞇眼:“她十年筑基,還是在心有郁結(jié)、無人指導(dǎo)的情況下…
“這樣她都能有常人十倍的修煉速度,可想而知,今日她心結(jié)盡去,以后會有多么可怕的修煉速度…”
青袍道人點點頭,示意時彧繼續(xù)。
“這種修煉速度有兩種可能…”時彧分析道:“一是用丹藥強行堆上去的,但她很顯然不是,因為祝紅玉對丹藥之術(shù)一竅不通。
“二嗎…那就是她體質(zhì)特殊了,今日您老前來,恐怕這種猜測是最有可能的?!?p> “哈哈哈…”青袍道人大笑道:“小友猜得不錯,那你可能再猜猜,她到底有多特殊?”
時彧微笑不語。
他不知道這兩人對祝紅玉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不會輕易說出紅蓮秘境的事,向來只有他套別人的話,沒有別人能套他的話。
“看來小友是不想猜了?!鼻嗯鄣廊怂坪跏侵罆r彧心中所想。
“那就由我來跟小友說說?!鼻嗯鄣廊送蝗粐?yán)肅了起來:
“這女孩…是仙人轉(zhuǎn)世,而且并非隕落,是仙人主動用紅蓮業(yè)火淬煉自身的結(jié)果,所以她一出生便是紅蓮之體,有仙人之資!”
青袍道人語出驚人,時彧也略有驚訝。
“我這是走了什么大運??!”時彧心想。
這頭一個碰到的修真者就有仙人之資,天道這是給他頒發(fā)通行證了嗎?
“她體內(nèi)…甚至還有著仙人遺留的后手,肉身自成秘境,足以依靠自己重新踏上修行之路?!鼻嗯鄣廊死^續(xù)道。
時彧知道,這就是紅蓮秘境的由來了。
“那看來是挺不一樣的?!睍r彧感嘆道:“所以…這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時彧意味深長地看向青袍道人:“難不成…你想搶?”
“我若想搶…哪輪得到你來?”青袍道人反問道。
“那你不會以為我想搶吧?”時彧哭笑不得。
青袍道人搖了搖頭:“無論你是不是想搶,都已經(jīng)對她做出了改變,讓她脫離了原本的命運…這就是我此次來見你的原因…
“你可能毀了一個仙人!”
說道這里,青袍道人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的做派,但時彧已然聽出了幾分殺氣。
時彧回頭看了看金北城,祝紅玉應(yīng)該還在炮制著全封。
“但我已經(jīng)做出了改變,你殺了我也沒用?!?p> 這話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是啊,沒用。”青袍道人嘆息一聲,也是承認(rèn)如此,殺意散去了很多:“所以你得確保,她一定可以成為仙人!”
時彧瞇了瞇眼:“她是你私生女?”
“胡說八道什么!”青袍道人羞怒道。
“那你非得讓她成仙?”
“她成仙,對很多人都有好處…甚至對整個修行界都有好處!”青袍道人連忙解釋道,似乎真怕被什么人誤會了。
“那你怎么自己不去做,非得賴上我了?”
“這是你闖的禍!”青袍道人一拍柱子,亭子都晃動了幾分,看來是氣極了。
“而且…你不沾因果,所以非你不可!”
這才是真正原因…
解鈴還需系鈴人,其他人插手只會越插越亂,唯有時彧這個人不沾因果,才能確保祝紅玉有更大的可能成仙!
對此,時彧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
修仙講究法、地、侶、財,這四樣他現(xiàn)在一樣不沾,但祝紅玉就不同了,她啥都有,時彧要是真傍上她了,那可就什么都不缺了。
雖說有點兒吃軟飯的嫌疑,但…誰讓時彧臉皮厚呢?
“一切為了地球。”
這個理由簡直完美。
“一百年!”青袍道人突然這樣說道:“你要在一百年之內(nèi),確保她可以達到元嬰境,有再次轉(zhuǎn)世重生的可能!”
時彧皺了皺眉。
他知道元嬰境可以轉(zhuǎn)世重修,雖然只是最不保險的一種,但至少祝紅玉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他理解青袍道人這樣要求的理由。
但…
“時間太少了,修行之路越來越艱難,常人一千年沒元嬰的都有的是,我怎么確保她的成長?”
“那是你的事!”青袍道人嚴(yán)肅道:“這本就是她原來的成長軌跡,你做不到,只能說明你對她產(chǎn)生了負(fù)面的影響,到時候…”
“到時候怎么樣?殺了我?”時彧反問道,他看出來了,這人應(yīng)該不想對他動手。
“到時候,我會出手?!迸赃呉恢辈徽f話的白袍道人突然出聲了。
時彧轉(zhuǎn)頭看向他…
白袍道人看向時彧的目光與青袍道人不同,那是一種沒有情緒的眼神,似乎世間萬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樣的。
時彧對這種眼神并不陌生…
因為‘亞’就有這種眼神。
“這位白先生又是為何而來?”時彧冷笑道。
白袍道人其實長得不白,也不姓白,但時彧這么叫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在說誰。
但白袍道人沒有在意時彧的稱呼。
“我為‘道’而來!”
時彧微微皺眉,這話就有些重了…
白袍道人解釋道:“我算不出你的來歷,也不知道你為何存在,但你不該出現(xiàn)在此世,也不該繼續(xù)活著…
“你的存在擾亂了天機,也擾亂了秩序,因為你,世間的占卜演算之道——絕了!”
時彧震驚了半晌…
“這鍋也讓我背?!”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時彧什么都沒干,就被人指責(zé)斷了天下修行者的道,這鍋他要是背上了,豈不是白袍道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沒人讓你背什么,但…是你的原因就是你的原因,天道如此。
“如果你沒接觸過祝紅玉的話,我現(xiàn)在就會出手…直至你身消魂隕!”
白袍道人嘆了口氣,看向了青袍道人:“不過現(xiàn)在…他拖住了我一百年,給你再活一百年的機會…
“甚至如果你能保證達成每個目標(biāo),直至祝紅玉成仙,那么在她成仙之前,我不會對你出手!”
時彧似乎是被氣笑了:“合著你們也不是一條心?!?p> “在面對祝紅玉的問題上,我們可以妥協(xié)?!鼻嗯鄣廊司従徴f道:“當(dāng)然,你也可以這么理解…祝紅玉成仙之日,便是你身死道消之時,但這已經(jīng)不錯了,至少幾千年呢?!?p> “呵呵呵…”時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那我…要是也成仙了呢?”
兩位道人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時彧會這么說。
仙人是什么?
那是無數(shù)修真者的最終目標(biāo),是‘道’之所存的最高境界,機緣、天賦、運道,缺一不可,哪是說成仙就能成仙的?
在祝紅玉之前,已經(jīng)萬年無成仙者了,甚至有可能的人都沒有!
時彧憑什么這么自信?
看著兩人驚疑的目光,時彧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呵…就這樣吧?!睍r彧搖了搖頭。
這個副本也不會有人能理解他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仙人就是終點…
但可惜的是,這只是時彧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