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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魏三載

第四章 月犯心前星(上)

入魏三載 云隨風歸去 2181 2020-01-24 19:51:24

  和平六年秋季,劉宋義陽王劉昶從彭城前來歸降北魏,北魏皇帝對駐扎各地的藩王下了詔書:《易經》《四書》云,時機難尋,如今宋亂就是時機。朕予劉昶以顯爵,值此宋夷萬民叛亂之際,討其讎逆,振其艱患,現分命諸軍,以行九伐。使持節(jié)、征東大將軍、安定王拓跋休,侍中、尚書左仆射、安西大將軍、平北公拓跋目辰,散騎常侍、殿中尚書、平北將軍、山陽公呂羅漢,領隴右之眾五萬,沿漢而東,直指襄陽;使持節(jié)、征南大將軍、渤海王拓跋天賜,侍中、尚書令、安東大將軍、始平王拓跋渴侯,散騎常侍、殿中尚書、安西將軍、西陽王拓跋石,領幽、冀之眾七萬,濱海而南,直指東陽。使持節(jié)、征南將軍、京兆王拓跋子推,侍中、司徒、安南大將軍、新建王劉尼,散騎常侍、西平公韓道人,領江、雍之眾八萬,出洛陽,直至壽陽。使持節(jié)、征南大將軍、宜陽王拓跋新成,侍中、太尉、征東大將軍源賀,羽林監(jiān)、征東將軍、北平公拔敦,義陽王劉昶,領定、相之眾十萬,出濟、兗,直造彭城,與諸軍克期同到,會于秣陵。諸王須全力助劉昶復國,光復萬邦,切記不得因宋亂,大肆侵損,傷國家存舊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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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西沉,暮色襲來。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家丁上前牽馬迎客:“殿下,主公等您好久了?!?p>  拓跋郁一躍而下,大步流星走進府里。

  “丕兄?!?p>  拓跋丕轉過身來,俊美的面容在燭火的映襯下多了一絲冶艷。

  他屏退左右,門被關上。

  “郁兄,請坐?!蓖匕县]手指向幾案。

  拓跋郁急急坐下:“想必你已知道陛下的詔書?!?p>  拓跋丕點點頭:“我已得知此事。”

  拓跋郁眉頭緊皺:“如今乙渾反心朝野皆知,他這時候讓諸王去伐宋,分明是想趁機竊國!“頓了頓,又道,“此前我收到陛下密信,才得知乙渾反叛的消息,帶兵迎帝。如今陛下雖能上朝,卻諸事受乙渾控制,不能自主?!?p>  拓跋丕重復道:“陛下密信?”語氣中頗有玩味之意。

  拓跋郁未注意到這點,沉重道:“想必是陛下迫于無奈之舉?!鞭D而望向拓跋丕:“你我身為皇室宗親,自當凡事為大魏、為陛下著想,如今乙渾作祟,陛下深陷泥沼之中,正需要我等清君側!”

  拓跋丕言語平靜:“陛下既能讓人傳密信于你,想必已有了應對乙渾的計策,你我只需做好人臣的本分而已?!?p>  聽聞此言,拓跋郁攥緊拳頭:“你這是何意?先帝生前囑托我們輔佐幼主,你難道忘了嗎?乙渾已矯詔殺死了陸麗,如今又要引諸王伐宋,難道就看著他為所欲為嗎?”

  “郁兄誤會了”,拓跋丕望向拓跋郁道,“并非是我不作為,而是乙渾如今封王拜相風頭正勁,又手握重兵,實在是拿他無法啊。為今之計,只有——”拓跋丕頓了頓,“等?!?p>  “等?等什么?等著被乙渾取走項上人頭嗎?你等的了,我可等不了。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必定會誅殺乙渾惡賊!告辭了!”拓跋郁憤然走出大廳。

  拓跋丕望向墻角,一只飛蛾撲到了燭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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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拓跋弘正坐在案前,靜靜思忖著。解除乙渾對前朝后宮的隔離只是第一步,如今自己能夠上朝,要盡量予之財物官位,麻痹乙渾。平城兵力不夠,僅僅憑借拓跋郁手里的幾百兵士不能將乙渾一網打盡。他必須耐心等待,在藩王到來之前穩(wěn)住乙渾。這盤棋,一步錯,滿盤皆輸。

  “皇上,皇上······”太監(jiān)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什么事?”少年皇帝的聲音沉穩(wěn)如水。

  “河間公、河間公在家中遇刺身亡!”

  “什么?!”皇帝猛地拍桌站起。

  他已經給了乙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他還不滿足?又使出暗殺手段?河間公可是皇室宗親啊!皇帝坐了下去,他能保全這些一心為皇室的臣子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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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臨宮闈,在眾人未曾注意到的深宮之內,一個男人半跪在紗帳前。

  男人身形削瘦,臉色如死尸一般泛著青紫色,嘴唇極薄。

  從紗帳里伸出一只纖纖玉手,撫上男人的臉。

  “做得好。”

  媚語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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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闌珊,人卻未盡興。

  皇帝頒布詔書后,乙渾便以為劉昶接風洗塵為由在遠郊行宮大宴群臣,眼看乙渾得勢,百官中已倒向乙渾一派的和不敢得罪乙渾中立的,都出席了這次宴會。席間,乙渾與劉昶把酒言歡,大談南北局勢,言辭之間,不敬天子,一副天下我有的樣子。也許是乙渾的豪情壯志太過震撼人心,酒尚未過三巡,席間已人人微醺,意志動搖,不知身侍何主。

  此時,乙渾有些搖晃地走下臺來,徑直站在了皇帝伴讀、中書侍郎賈秀的面前。

  “不知中庶子大人前幾日閉門不見客是為了什么?”乙渾語氣中有揶揄嘲諷之意,任他賈秀平時有多清高,此次不也出席宴會了嗎?

  賈秀面前杯盞內酒尚滿,聲音清朗,道:“皇上喜好浮屠之學,我抄些佛經好給陛下送去。實在抱歉,未來得及恭賀丞相大人進封爵位?!?p>  乙渾笑了笑,正欲開口,卻被賈秀打斷:“若丞相大人還是想為夫人請公主之號,就無需開口了?!?p>  乙渾瞬時大怒,酒醒一半,厲聲質問道:“賈秀!就連皇帝也不會說什么,你卻屢次不允,這是為何?”

  眼見乙渾發(fā)怒,酒席上的群臣頓時都清醒了過來。

  賈秀慷慨以言相對:“公主的名號,王姬的稱謂,是何等尊榮,不是什么人想此稱謂就能加此名號的。今日我賈秀就是死,也不會讓后人取笑我?!?p>  乙渾被罵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酒勁一上頭更是兇狠,竟然伸出手,想要當場取了賈秀性命。

  林金閭見此情景馬上走了過來,俯身在乙渾耳邊低聲道:“大將軍,賈秀畢竟是天子近臣,您此時殺他,百官都看著呢……”

  乙渾聞言只好收了手,拂袖憤憤回到座位上。看乙渾如此,群臣才松了一口氣。之后,乙渾也無心再與劉昶把酒言歡下去,宴席不歡而散。至今日,群臣算是看到了乙渾的真實模樣,皆膽寒離去。

  劉昶和百官走后,乙渾才帶著心腹林金閭回府。可沒想到兩人一出門,就被士兵層層包圍了起來。

  拓跋郁從士兵中走出來:“乙渾,你個反賊,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說完,拔劍砍向乙渾。

  只是,他剛邁出一步,卻被一只飛箭射中胸口倒地,接著,黑壓壓的軍隊瞬間從兩邊包抄了拓跋郁的士兵。

  “給我殺,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雙方交戰(zhàn),鮮血四濺。由于力量過于懸殊,不過一會兒,拓跋郁的上百士兵就被悉數屠殺干凈。

  “父親,您受驚了?!苯褚刮丛鱿鐣囊逸弊叩揭覝喩磉叀?p>  “嗯,我兒此事干的不錯!”,乙渾瞥了一眼口吐鮮血不止的拓跋郁,如同看一只螻蟻,“要處理干凈?!?p>  “是。”

  拓跋郁瞪著雙眼,乙渾怎會這么快就知道?此事他只跟一個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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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順陽公拓跋郁意圖謀反,已被臣誅殺?!?p>  連順陽公也?

  少年君王的心沉了下去。

  聽聞拓跋郁被殺,朝堂之上一時人心惶惶,不知道災禍何時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順陽公乃桓帝之后,忠正亢直,勤干有稱,怎會謀反?”輔政大臣李惠站了出來,逼問乙渾。

  “朕相信,丞相必定是掌握了拓跋郁謀反的重要證據才誅殺之”,少年君王強忍住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聲音,“丞相這次又為朝廷立一功,朕一定要重賞!”

  “陛下!”

  “勿須多言,丞相代朕監(jiān)察百官,丞相的意志就是朕的意志!”

  李惠只得退了回去。

  “陛下,還有一事”,乙渾沒有罷休的意思,繼續(xù)道,“中庶子賈秀連日來閉門不出不上朝,無視陛下權威?!?p>  “丞相恐怕是誤會了,是朕讓他在家抄寫佛經?!?p>  乙渾仍窮追不舍:“可是陛下,臣擔心,賈秀常年伴您身側,您登基后卻連日閉門不出,分明以抄寫佛經為由行密謀反叛之實?。”菹?,此人不可留!”

  皇帝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此事朕會派人調查清楚。丞相這幾日案牘勞形,千萬要保重身體,往后朕還有諸多事情要仰仗丞相呢?!?p>  “是。”乙渾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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