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活死人》
春野櫻睜開眼睛時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如果仍是黑夜,該多漫長啊。自己才呆一陣都受不了,而佐良娜在這里隱居不少年,她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揉著太陽穴,身上的被子掉落,驀地想起曾經(jīng)自己醉醒時也被那位白發(fā)女子溫柔以待,莫名地相信她還活著:“佐良娜,你在嗎?”
“早上好,春野櫻小姐?!比欢@次,答復(fù)她的是另一個聲音,像最不該出現(xiàn)在這種人間地獄的春日暖陽,該是假的才對。
“什么人?!”櫻繃直身子大喊,環(huán)顧四周見整個巖洞依舊漆黑,要不是距離洞口的方向透來一絲白光,她都無法確定現(xiàn)在已是翌日清晨。
“別著急,我為你點(diǎn)亮蠟燭。”溫柔神秘的男聲從山洞深處飄來,櫻聽到“蠟燭”時花容失色,一定是伊赫家族的白蠟燭。
燭光像從琉璃燈中乍泄,照亮櫻驚恐的臉,也照亮一個不知何時就坐在她對面的白衣男子。
櫻的眼珠子轉(zhuǎn)不動了,以前不知何為天人,許是夸張的修辭,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天人是陰溝里都閃閃發(fā)光的月。
眼前的男人讓櫻想起忍界上古時期傳說中美得發(fā)光的男子光源天皇①。
據(jù)說光源天皇的美連女子都妒忌,是那種玉立在櫻花林,有幸飄零在他身上的櫻花都為他迷醉的美。
這男子身量纖瘦高挑,白衣出塵不染。紅發(fā)是流光溢彩的霞帔,五官是鬼斧神工的風(fēng)景,櫻看得癡了,那種癡遠(yuǎn)遠(yuǎn)超乎于驚艷的震撼,是對美的來自心靈的強(qiáng)烈沖擊。
在這位該是只存在于神話里的天人面前,即使是俊美瀟灑的佐助君都成了星辰,這才是月呀……
但這位能用月形容的美貌男子,細(xì)看則是殘?jiān)隆?p> 穢土轉(zhuǎn)生的眼睛,略呈土色及裂紋的肌膚,右額還有個黑得像蜈蚣的“恨”字……櫻嚇得一哆嗦,眼神昏厥在眼前男子的身上。
“哈哈,不用這樣看著我吧?”紅發(fā)男子玩味地笑道:“要讓你的佐助君知道了,他會吃醋的。”
“別……別胡說!”櫻回過神,臊紅臉嗔怒道。她承認(rèn)自己看得入迷,卻不代表她會見異思遷。
該是個活死人,櫻慢慢捋好思緒,警覺地問:“你是誰?為什么假冒佐良娜?還把我騙過來?”
“佐良娜?”男人有些發(fā)愣,暗沉的眸子閃過某種異樣的情緒:“這是紗羅妲的另一個名字?”
“你真認(rèn)識佐良娜?!”聽他的語氣,櫻睜目驚聲道:“她還活著?她在哪兒?”
“她早死了,就在你們認(rèn)識后不久,連尸體都沒有。”男人平靜地說道,溫潤的語氣里不帶有什么悲憫的情緒,像說一只困死的金絲雀:“這樣也好,那孩子終于解脫了?!?p> 這讓櫻想起在醫(yī)院實(shí)習(xí)時,不得不對重癥病患家屬下死亡通知書時的矛盾與不忍,看到他們臉上的絕望,櫻也潸然淚下,而這次判決書給了她,她絕望到眼淚都流不出,瞪圓眼睛失控地大吼:“不!不可能!??!”
“無論你,紗羅妲,還是……”男人的眼睛在櫻的粉發(fā)上一頓,嘆息道:“……都是重感情的人。紗羅妲彌留之際結(jié)識你這樣的朋友,不枉此生?!?p> “她是怎么死的……是誰害了她?!是你嗎!你又是什么人?”櫻凌厲的眼刀刺向男人,淚水浸潤得刀迸射出寒光。
“她應(yīng)該走得很安詳,干凈利落……”男人仰頭,輕然一笑:“至于我,不過是害過她的其中一人……不,我不算人。”
“你當(dāng)然不是人!你是畜生!你是禽獸!”櫻怒不可遏罵道:“佐良娜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為何要害她?她那么可憐那么善良!你還嫌害她的人不夠多?”
“真正害死她的是這個被詛咒的忍者世界,也是不合理的腐朽體制?!蹦腥四曋鴿M臉淚水的櫻,眼中動容著死水的漣漪:“我和她都是舊時代的受害者,也死于舊時代的勾心斗角?!?p> “果然你是被穢土轉(zhuǎn)生的‘活死人’!”櫻抹了抹淚水,緊張地問:“你究竟是誰?和佐良娜是什么關(guān)系?你又想做什么?”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盡管自己也算一個獨(dú)當(dāng)一面的優(yōu)秀忍者,可該死的白蠟燭又發(fā)作了,自己目前全無反抗之力,像回到那次他們被集體困在伊赫公館地下室的險境。
“我們早見過面了。”男人溫和地笑著:“第一次,就是這個半山腰的巖洞,是我?guī)图喠_妲把醉酒的你帶上來,否則按照她當(dāng)時虛弱的身體狀況,是沒法做到的?!?p> “居然是你……”櫻恍然大悟,想起自己那晚被這個活死人扛上去,畫面太美不敢看:“我就奇怪瘦小的佐良娜是如何把我?guī)线@么高的地方?等下……還有第二次?”
“哈哈哈,看來我的演技不賴嘛?!蹦腥肃托χ鲱~,遮住自己右額上的“恨”字,笑得很調(diào)皮:“那位讓你和手鞠都厭惡的伊赫卓公子,我早在你們四人到砂隱之前,就用綠羅妹妹親自發(fā)明的‘神明制裁’把他料理在‘沙漠深處’了。”
櫻聽得懵了,快速思考了一會兒,猛地像被電擊般抖了下身子,用變形的聲音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是伊赫卓……”
男人耐心地溫聲說:“準(zhǔn)確而言,是你們一行來到砂隱后一直看到的假伊赫卓。就在砂隱辦公樓的會議室,你和奈良鹿丸參加那場緊急會議時,便是我與你的第二次見面?!?p> 櫻驚恐得失語,事情太突兀,她已喪失反應(yīng)和思考的能力,雙手抱著自己,防狼一樣瞪著那個臉好看到過分的男人:“你是誰?”
“拐彎抹角這么多,確實(shí)失禮?!蹦腥宋⑽⑶飞?,禮貌地微笑:“在下漩渦宇助,早已滅亡的渦之國的貴族公子?!?p> 這個驚人的答案再次超越春野櫻的承受能力,她擰著眉頭,張大嘴指著他:“你你你——你就是那個宇助?”
宇助面色驟變,冷笑道:“哼,看樣子砂隱那位目中無人的門佐海老藏大人,對春野櫻小姐還蠻特殊,竟愿向你提起我?!?p> 櫻聽不懂他的言語,卻能聽出他對海老藏的敵視,也顧不得他是何方神圣:“你怎么這么說海老藏爺爺?我大概知道了些你的事……海老藏爺爺是緋櫻姑娘的生父,就算他反對過你們的感情,你又怎么可以對他不敬?何況……”
想起他們的佐良娜,櫻垂首哀傷道:“佐良娜都走了,你還毫無反應(yīng),真叫人寒心!”
“春野櫻小姐,你真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和緋櫻的故事?”宇助的臉冷得像深山的雪,沒了之前的溫潤,仿佛在醞釀一場雪崩:“聽好,自己還云里霧里的事,少妄自作出論斷,很失禮哦!”
櫻被他逐漸滲出的陰冷嚇得說不出話,他目光幽遠(yuǎn),細(xì)細(xì)環(huán)視四周:“我是對不起紗羅妲,她是世間少有的癡情女子,就和天真的緋櫻一樣。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還癡癡地等著根本回不來的‘赤砂之蝎’!但造成她和蝎一生悲劇的根源,除砂隱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外,也少不了我!”
他破出尖銳的獰笑,像野獸腹中的蛇咬破皮肉,彌漫著毒液和血?dú)猓骸肮?,二十三年前,她就因?yàn)槲业膹?fù)仇險些丟了半條命?!?p> 語畢,宇助繼續(xù)瘋狂大笑,癲狂的樣子哪有半點(diǎn)兒最初天人的影子,作為活死人的他縱然復(fù)活也是贗品,被仇恨燃燒成魔鬼才是內(nèi)核。
【注釋】
?、俟庠刺旎剩涸蜑槿毡咀鲜讲克墓诺湫≌f《源氏物語》中的主人公光源氏,本文虛構(gòu)為忍界大陸原政權(quán)為源氏皇朝,后分裂為戰(zhàn)國群雄割據(jù),光源天皇為統(tǒng)治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