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夜空,遙遠的天際遙遙的掛著一輪滿月,清輝遍灑無垠大地。
月明星稀。湖畔楊柳寒鴉并排站在枝丫上。細雪紛紛它早已柳絮落盡。如今只是空空的枝丫向天。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即近,遙遠的深巷里粗咧的喝罵聲中夾雜著幾聲犬吠。少年只是跑著,一路奔忙的跑,不看來路,不看腳下,手不停的往懷里塞包子。
偶爾回頭望著后頭一路急追的人群。一轉(zhuǎn)角,他望著那堵高墻,身后腳步聲越來越響起。來不及絕望,來不及轉(zhuǎn)身,側(cè)臉猛的地受到一拳拳擊。他還不來及一聲叫喊,來不及看不清那個給自己一拳頭的人。
在他還沒來的及看清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雨點般的拳頭擊垮在地上。
他蜷縮著身子,蹲在一個死角里,雙手緊緊的抱住腦袋,不求饒,不說話,不流淚……
他只是聽著。聽著拳腳落在自己身上時候穿過空氣時的摩擦聲,聽著骨骼撞擊乃至碎裂的聲音。聽著那些人一樁樁一件件的細數(shù)著自己的罪虐。
“讓你偷東西,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以后再偷東西老子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打,往死里打!上次的東西肯定全是他偷的!打……往死里打”
“這種人打死也不犯法,就算告到官府去也沒人幫他,他死有余辜……”
什么時候停止的?他不知曉。唇邊鮮紅血跡一滴滴墜下,抬手輕輕的擦拭,破敗的棉衣不知被誰扯裂了一個大口子,露出分不出是雪還是棉的顏色。
只知道里面血跡斑斑。還能站起來嗎?他問自己,試著動了動腿,他發(fā)現(xiàn)他早已感覺不到腿的存在,連痛覺都消失的這么徹底。
四周早已失去了聲音,那些人的腳步聲從自己耳邊離開的時候,是輕快的吧。
一只手在地上摸索著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被人揍的很慘的時候,有個人扔了幾個銅板在他身上,他還記得那個人說“給你些傷藥錢。不用感激我,因為善良是我最大的缺點?!?p> 隨后那個人喊了聲住手,他說回去吧,給個教訓(xùn)就好了。一群人這才怏怏的作鳥獸散…
他記得有個人蹲在他面前,捏著他的下顎,嗤笑道:“你這種人,活著干什么?”
他費力的睜開眼,雙眼早已經(jīng)被血淚模糊。他認(rèn)真著,用力的卻依舊看不清楚。
澤,你一定不能倒下去,站起來!
你只有站起來,只能站起來!站起來?。?p> 天上細雪開始越下越大。他一遍遍的默念著自己的名字。
澤!澤!他一遍遍的勉勵自己。
當(dāng)你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倒下去了,你要怎么站起來?澤在心中默默的問著,答案很快就浮在他心頭上了:就算爬,也要爬起來!
你是一個男人,只能被打死,永遠也不能倒下!
“認(rèn)命了嗎?看到?jīng)]有那些人就是這樣對你的,不問青紅皂白,抓到你就打了一頓,他們可沒有給你開口的機會說出真相。你已經(jīng)是小偷了。”
雪落的屋頂上,那身黑衣顯的尤其刺眼,周圍的一切都是潔白的,可偏偏他是黑的。他什么時候坐在上頭的,看了多久?知道了多少?
澤咬牙從地上坐起來,雙手緊緊的扣住地面,白雪混著沙子陷進皮肉里。
“你看了多久?”
“很久”
“為什么不幫我?”一句話澤似乎耗盡了力氣,有血沿著鼻梁從額頭上滑下來。他甩甩頭,血沒有甩下去,反而,頭被甩暈了。
他連忙用手撐著地板,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
“幫你?為什么要幫你?我似乎沒有這個義務(wù),也沒有這個心情?!边@在他耳中似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天地間空空的回蕩著他狂妄的笑聲。
他一身黑衣,天與地是一世界的銀白。多么鮮明的對比,可是澤無法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只是那笑聲里多是凄涼。他連他的樣子都無法看清。澤不打算理會屋頂上那個一身黑衣不像瘋子的瘋子。他現(xiàn)在需要起身,然后找個地方療傷。
“你不是小偷,卻背著小偷的罪名,你只不過是到那工頭家去拿回當(dāng)纖夫拉纖該有的工錢,掌事的把所有的工錢都給了那個工頭,只是他吞了你那份,你告到了官府,青天大老爺啊,卻相信了那些人的狗屁話,說你把錢拿去賭了,輸了精光,你不但拿不回該得的工錢,反而挨了一身板子?!?p> “今日你跑去工頭家理論,沒想到被他那婆娘陷害,她給了你幾個包子,轉(zhuǎn)頭就喊抓小偷,這不是什么高級的戲碼,但是也足夠他們名正言順的把你打死。要知道偷竊可是要斬手的。”澤抬頭冷笑,鼻梁上的血珠匯成珠狀,噠的一聲,掉在細雪地上。
紅白相間的顏色,妖艷刺眼,那是用血畫就的紅梅?!澳惚人麄兒貌坏侥睦锶?,你也不是好人?!?p> “我當(dāng)然不是好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不知道這句家喻戶曉的真言嗎?”
“我一直都是孤陋寡聞的,你不知道嗎?”澤說道?!疤煅暮iw是最適合你的地方。閣下意下如何?”
“聽說那是個殺人的地方。”黑衣人抬頭望了望天上那輪滿月,雪花落在他肩上,頭上。
“你可以這么理解?!?p> “你們殺的都是什么人。”
黑衣人伸手把玩著掌心上的雪花,許久淡淡道“好人,壞人,只要給的起錢什么人都殺。”
他語氣輕挑,似在談?wù)撎鞖馀c雪花。
“為何選我?”
“因為……”黑衣人頓了頓,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那個身子單薄的少年——澤。
“因為天下人傷你負你……一個人的怨恨會是一個好殺手的基礎(chǔ)?!睗芍币曃蓓斏夏侨?,皎潔的月光灑在他墨鴉般的衣服上。那個情景,似乎是——天下皆白,我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