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之內(nèi)。
姚公與賀誡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來人!我要喝茶!”姚公朗聲道。立即便有人推門而入,怒喝道:“閉上嘴!你也配?”忽然間,賀誡掄起桌案將那人砸倒。
另一名弟子隨即沖入,被姚公用茶壺狠狠砸中了腦袋。兩人倒地,姚公與賀誡飛速自屋中沖出?!岸鞴?,咱們?nèi)ツ膬??”賀誡警戒地望著四周,低聲道。姚公道:“去方才的暗室!”
不知為何,如今這附近一名弟子都沒有,姚公與賀誡很順利的到達了祖師殿的后殿。姚公學著馮芳的樣子扭動了一個機關(guān),那道暗門又出現(xiàn)在了二人面前。
“好了?!币c賀誡對視了一眼,一前一后地緩緩走入。又是那道長長而又幽深的暗道,姚公緊趕慢趕地走到了鐵門之前。
奇怪的是,看守的人和門上的鎖都不見了蹤影,姚公明白,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其一,被關(guān)押的人不在門后;其二,被關(guān)押的人已喪失了逃跑的能力。
姚公一把將門推開,借著燭光向里面看去。只見一個人平躺在地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如紙,雖是昏迷,眉頭卻依然緊皺,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待姚公的目光向下掃視時,一瞬間便因為震驚而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見那人的四肢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齊齊自根部被生生扯斷了,但可以瞧出,傷口處已上了藥。除此之外,那人的鎖骨處還有著兩個巨大的窟窿,即使上了藥也在外滲著鮮血?!吧蛳伞蛳蓭??”姚公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人沒有反應。
姚公上前,緩緩拍了拍他,道:“沈仙師?”如此呼喚了許久,沈長空才緩緩醒來?!斑怼闶??”沈長空睜著眼睛,艱難地開口道。姚公這才注意到,沈長空的雙目已然失去了神采——是剛剛被剝奪了看的權(quán)力。
姚公不由得淌下淚來,道:“好好一個如神如仙的人,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尹天峰!”沈長空聽得姚公的聲音,不由得問道:“可是故人?沈某聽著耳熟?!?p> 姚公哽咽道:“是……是我,姚評?!鄙蜷L空聞言苦笑道:“原來是姚公,如今我這幅樣子,讓姚公見笑了。”姚公顫聲問道:“沈……沈仙師,何以至此啊?”沈長空嗤笑一聲,道:“是沈某自作自受。”
“尹天峰本就不服我接任掌門之位,我因?qū)持貍?,不幸中了他的奸計?!鄙蜷L空說著說著便咳出了一口鮮血。姚公痛心地說道:“沈仙師!沈仙師啊!何以至此?”
沈長空自嘲地說道:“是啊,何以至此?如今我已成為了一個廢人,姚公,殺了我吧。”姚公聞言隨即拒絕道:“不可!這萬萬不可!”沈長空睜著自己毫無光亮的眼睛,道:“沒了四肢,沒了視覺,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忽然間,沈長空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姚公!千秋到底怎么樣了?!”姚公聞言,長嘆一聲。沈長空聽得姚公嘆息,便已然明白了。
兩行清淚自沈長空的眼角流出,緩緩滑落在了地上?!笆俏液α怂俏液α怂鄙蜷L空無聲地哭泣道。
……
……
“尹天峰!你體內(nèi)怎么會有我?guī)熥鸬臍庀??!你把他怎么樣了?!”萬千秋面色凝重地質(zhì)問道。尹天峰笑了笑,道:“我的好師侄,你師尊的血可真是好喝,我的功力都是靠他才得以如此突飛猛進的!”
萬千秋聞言怒目圓睜,厲聲道:“混賬!”說罷,萬千秋一抽腰間彎刀,直取尹天峰。“賢侄!你自去尋你師尊!我擋住他!”姜非大喝一聲,揮動著手中寶劍便一同沖向尹天峰。
尹天峰干脆利落地丟了武器,掌拳交疊,迎向萬千秋與姜非二人。萬千秋虛晃一刀,轉(zhuǎn)身往明秋派殿宇方向沖去。
尹天峰剛要攔阻,便聽姜非大喝道:“你的對手是我!”話音未落,劍鋒便已襲向尹天峰。尹天峰伸手一抓,姜非的寶劍便被奪過,捏成了碎片。姜非也不驚詫,湊上前來,一拳打向尹天峰。尹天峰面無懼色,一掌便將姜非的拳頭抵住了。
“近戰(zhàn)我可不怕你?!币旆逄翎叺卣f道。姜非冷哼一聲,道:“賣弄唇舌!”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斗在了一起,十分膠著。
可其余弟子們的戰(zhàn)斗卻即將分出勝負,明秋派弟子接連敗退,已然退到了祖師殿外。齊應樓正招呼弟子們上前抵擋,卻被萬千秋一刀削掉了腦袋?!靶牵 币旆暹h遠瞧見,痛呼一聲。
萬千秋略有些焦急地說道:“師尊,我來了?!闭f著,萬千秋疾步走入了祖師殿。剛剛走入祖師殿后殿,萬千秋便見一位自己從未見過的中年人抱著一個人棍緩緩自暗門后走出。
“你是誰?”萬千秋把刀一橫,警惕地問道。中年人還未答話,便聽他懷中那人欣喜而又驚訝地喚道:“千……千秋?”
萬千秋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開口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師尊沈長空,不由得大喜過望,可一見沈長空現(xiàn)在的狀況,心下頓時一片冰涼。
“師……師尊?”萬千秋試探著叫了一聲。中年人將沈長空緩緩放在了地上,退后了幾步。萬千秋一下子便撲上前去,道:“師尊!師尊!您這是……您這是……”
萬千秋不經(jīng)意地碰到了沈長空的傷口,沈長空不由得悶哼一聲,道:“千……千秋,你不要如此這般,為師看到你這樣,便舍不得走了……”話未說完,沈長空只覺得自己臉上濕濕的,又苦于看不到萬千秋,只能開口問道:“千秋,你哭了?”
萬千秋聞言這才注意到沈長空毫無神采的雙目,一瞬間,萬千秋只覺得世間萬物都寂滅了?!笆恰堑茏印瓗熥稹憧纯次摇憧纯次液貌缓谩比f千秋流著淚,哽咽道。
沈長空慨嘆一聲,道:“千秋,為師不行了。臨別之際,為師想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可否完成?”萬千秋卻搖了搖頭,抱緊了沈長空,道:“不!不!師尊!我不讓你走!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對……對不起,千秋,為師不知道你墜崖的事……護不了你……”沈長空輕嘆一聲,艱難地說道。萬千秋搖了搖頭,哭泣道:“不,師尊,我不怪你!我只是覺得你總是把背影留給我,我氣不過……我……”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尹天峰正與姜非酣斗,忽被人從背后偷襲,不由得痛呼一聲。
“師弟?!你瘋了?!”尹天峰難以置信地問道。唐景安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萬千秋,轉(zhuǎn)過頭來說道:“你殺了馮師弟!畜生!我要你償命!”說罷,唐景安化為了一道虛影,飛速向尹天峰襲來。尹天峰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正著。
姜非見情況有變,大喜之余一拳轟出,將尹天峰打落塵埃。尹天峰以一對二,已然落入下風,戰(zhàn)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今日我已走投無路,師弟!希望你未來不要后悔!”尹天峰說罷,隨即自斷經(jīng)脈,爆體而死。唐景安長嘆一聲,道:“還有什么未來?”說罷,也自斷了經(jīng)脈。
“千……千秋……殺了我……殺了我……我不想再這般沒有……沒有尊嚴地活下去了……殺了我吧……”沈長空艱難地說道?!安弧弧瓗熥稹也荒堋也荒茏屇阍匐x開我……不……師尊……”萬千秋顫聲拒絕道。
沈長空柔聲道:“乖,聽話。你難道就真的想看到為師痛苦地活著么?”這一句話仿佛點醒了萬千秋,萬千秋一個激靈,道:“師尊離開了,我也隨師尊而去!”
沈長空緩緩搖頭道:“不,你要活下去,你要成為明秋派的掌門。這是為師最后的愿望了……答應為師……好么?”
萬千秋抽泣了良久,方才痛苦地“嗯”了一聲。沈長空這才展露了笑顏,道:“動手吧?!比f千秋顫抖著拿起彎刀,架在了沈長空的脖頸上?!皫熥稹瓗熥稹比f千秋緩緩閉上了雙目,猛地一劃。
那一瞬間,萬千秋仿佛聽到自己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碎了——是心,心碎了。
……
……
唐德宗貞元四年,百芳山山下的茶樓之中。
“后來的事,是我聽聞岳長老講述的,”說書人捋著花白的胡須,道,“萬千秋殺了自己的師尊沈長空,成為了明秋派掌門。不知為何,他拒絕了鏡光宗宗主嫁女的請求,一生不曾娶妻生子。每日只是望著一個方向發(fā)呆,唉,也是個苦命人啊……”
“那……那他最終知曉他師尊對他的好了嗎?”一個小女孩癡癡地問道。說書人長嘆一聲,道:“知曉了,知曉了又能怎樣呢?還不是孤獨終老、了此殘生了?”
……
……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0-01-17/5e212f443b252.jpeg)
希文之憂
第三案宣告結(jié)束,下一案正式回歸懸疑風,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