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共同想念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此時，張平和金珉追問的電話已經打到了家里。

　　沈大川和傅青山雖然沒看到孩子返家，但還是很有默契地選擇了幫著圓謊。

　　一個說萬幸女兒回家及時，不然家里鐵定發(fā)生嚴重火災了；一個說今天是妻子的忌日，兒子心情波動太大，現(xiàn)在還關著門在房間平復。

　　理由很充分，沈盡染和傅層林得以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逃過一劫。

　　夜深了，從聽聞鳥啼蟲鳴，到隱隱約約耳邊傳來歸家學生們說話笑鬧的聲音。

　　沈盡染從荷包里拿出一張紙巾攤開，動作粗野地捂在少年的臉上，“……好好擦擦鼻涕，回家后……不想說話就不要露餡，有心表達，別怕暢所欲言?！?p>　　傅層林就著紙巾抹了抹，搖搖頭說不會有暢所欲言那一天的。他心知除了在沈盡染面前尚可以敞開心扉，其余時候，他一貫自我封閉得緊。

　　更何況，流露出的是如此脆弱的自己。

　　“姐姐，我不想再責難童博，他應該是……無心之過?！?p>　　“……嗯嗯，明天上學，你主動和他說一聲。如果……你愿意繼續(xù)交這個朋友的話?！?p>　　“好，我知道?！?p>　　“走吧，該回家了?；厝ズ煤盟挥X，明天起床，又會是嶄新的一天，加油吧！”

　　兩個人幾乎同時起身，沈盡染在黑暗中挪動腳步，沒注意，一下撞到少年胸膛的位置，鼻尖麻了一陣。

　　她邊揉邊氣憤地想，這家伙，肯定趁自己不注意，又偷偷摸摸長高了。

　　時針走過九點半，傅層林在樓梯間躊躇了一會兒，才邁上最后的臺階開了家門。

　　客廳里燈光雪亮，傅青山坐在靠陽臺那方的沙發(fā)，手里拿了一張報紙，空氣里破天荒地彌漫著香煙的氣息。

　　傅青山戒煙其實有好幾年了。他因為兒子曠課離校而心緒難安，忍不住從抽屜深處扒出了不知放了多久的半包香煙，點燃，只抽了大半支，但嗆人的味道掩藏不住。

　　聽到開門換鞋的動靜，傅青山抬頭看著走過來掛背包的兒子。

　　他的氣色看上去的確不怎么好，眼皮紅紅的，一張臉慘白。

　　傅青山：“回來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只是有點累。”傅層林只想趕快洗漱，躺進被窩好好睡上一覺。但他忍了忍一身的疲乏，溫聲問道：“爸，您抽煙……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哦……你是說煙吶！我……我是無聊抽著玩兒呢。”傅青山順手抓起茶幾上的煙盒扔進垃圾桶。之后，他糾結地皺著眉，沒繼續(xù)說話，也沒開口讓傅層林去休息。

　　傅層林見狀，揉了揉太陽穴，在沙發(fā)端端正正坐下來，等著男人下一步的指令。

　　在父親的面前，除了極少數(shù)叛逆的那一兩次，他一向很守規(guī)矩。

　　傅青山把報紙折疊好放在手側，突然開口問：“那個……大林，你沒話對我說嗎？”

　　傅層林仔細回顧了一下從回家后父親的表現(xiàn)，立刻猜到自己逃課的事露餡兒了。

　　“爸爸，您能給我說說媽媽的事嗎？我現(xiàn)在很想聽。”

　　傅層林沉默地扭頭去看墻上女人的照片，母親清澈的眼眸給予他無聲的安慰與力量。他曾經在難以支撐的煎熬中恨過她弄丟了自己，卻在更多的時候，懷念著她的溫情。

　　少年的話顯然是在男人的意料之外。

　　傅青山心里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這股不對勁讓他沒有繼續(xù)追問今晚的事情，而是順著兒子的請求，不知不覺，用多年來從未改變過的懷念的語氣，談起他未曾有一刻忘卻的妻子林薇。

　　傅青山深情的追憶持續(xù)了許久，傅層林在他講述的過程中認真注視他的表情，或飛揚的，或難過的，或激動的，或壓抑的。大概是共同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傅層林覺得自己的心，離父親比從前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