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能不拘謹嗎

　　季漫江的十八歲成人禮沒有辦在酒店，而是在家里，因為季漫江懇求和季愛國一番勸，李敏才算同意他請一部分好友同學。

　　提前定了規(guī)矩，快要臨近期末了，只能簡單吃個飯，不要浪費太多時間。

　　沈盡染他們在季家樓下集合，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想走最前面。

　　去看到季漫江那個對人長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媽媽。

　　從小到大，任何一次在街上碰到這位阿姨，她都像電視劇里的太后那樣，等著你規(guī)規(guī)矩矩請安，然后從鼻孔冷淡“嗯”一聲。

　　李敏是太后，季家就是紫禁城，是孩子們的禁地，季愛國是那被威壓的太上皇，而季漫江是傀儡一樣被垂簾聽政的可憐兒皇帝。

　　眼瞅著快十一點了，沈盡染滿心不愿站出來說：“走吧，漫江等著呢。”

　　到了季家，季漫江已經早早等在門口迎接，他穿了白色短衫配原色牛仔褲，一頭靜心修剪過的短發(fā)清清爽爽。

　　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沈盡染，季漫江一下子綻放，溫聲招呼道：“跳跳，你們來了。這還是你們第一次來我家，歡迎歡迎——”

　　“嗯，漫江，生日快樂。不錯哦，你是我們中第一個大人。”

　　季漫江接了沈盡染遞過來的禮物，想著重要的話后面找機會再單獨說，現在不太好厚此薄彼，又去招呼后面的朋友同學們。

　　李敏穿了一件暗紋玫瑰色的連衣裙，她近來發(fā)胖，風韻稍減，但氣勢外露地站在客廳中央，看到第一個進來的是沈盡染，原本牽扯要笑的唇角凝住了。

　　反觀季愛國就很熱情，告訴孩子們隨意坐，拿水果吃，當在自己家一樣別拘謹。

　　能不拘謹嗎？

　　大家根本不敢伸手去碰任何東西。

　　八個少年坐著，背脊比在學校聽課還挺拔。

　　老佛爺臉色冷淡盯著他們呢。

　　李敏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沈盡染身上。

　　女孩今天穿了一身藕色的連體衣，樣貌、身姿……無一不讓李敏回憶起年輕時總愛穿藕色長裙的顧秀以。

　　自己最最討厭的顧秀以。

　　雖然她當時并沒有接受季愛國任何示好，甚至多年來保持著禮貌疏離的距離，但李敏心里的那個結從不曾解開過。

　　有時像自虐一樣去報亭買時尚雜志，看著顧秀以設計的衣服，看著她偶爾光彩照人親自上鏡，已經淪為平凡家庭主婦的李敏越是憎恨老天爺的不公正。

　　沒見到人還可以粉飾太平，見到她的女兒，心里淌出黑暗的河流。

　　季漫江無力化解客廳的凝滯，他要是說錯一句，李敏絕對當場就能發(fā)作。他只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父親。

　　“走吧……今天我?guī)闳ス涔渖虉?，家里留給孩子們，我們在，他們也不自在?！奔緪蹏畔虏柚?，站起來對著李敏說。

　　李敏不動，她怎么可能讓顧秀以的女兒把自己的家里當成自由市場一般閑逛。

　　沈盡染明顯感覺到女人的敵意了。

　　其實這種敵意從小存在，只是越長大越感受得清晰直接。

　　季漫江臉窘迫、難堪、漲得通紅。

　　他看著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的母親，和一眾坐如針氈的朋友同學們。

　　之前預想中的溫馨成為了虛幻。

　　“漫江，都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今天你還是和叔叔阿姨一起過吧，我們將禮物和祝福送到了，就先告辭了?！?p>　　沈盡染冷靜地站起身告別。

　　季漫江望著她，目光痛苦，沒有挽留。

　　一分鐘后，客廳剩下一家三口。

　　李敏正要解釋兩句，季漫江沖進次臥，用力甩上了房門。

　　“你啊你，兒子好端端一個生日——”

　　季愛國不去看梗著頭不認錯的妻子，走到次臥推開了房門，“兒子，爸爸給你錢，你帶著朋友們去外面玩一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