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yī)生很快被護士推出來,送到了病房去休息。
她現(xiàn)在痛得沒什么精神,腦子里又因為溫國勛的事亂成一團,看到陸風他們還會有氣無力地說聲你們來了,看到宋子毅則完全不搭理。
剛才他們已經從小碗兒口中了解事發(fā)情況,宋子毅知道她現(xiàn)在難受,也不計較她故意冷淡,沉著臉坐在一邊盯著她。
吳醫(yī)生對此完全不放在心上,嘟囔了一聲好累哦,就合眼休息。
陸風和裴沐起看得出宋子毅在生氣,面面相覷,安靜地坐在另一邊。
很快主治醫(yī)師過來了,跟他們講了吳醫(yī)生的傷情,問題不嚴重,但要至少休息三個月,前期以臥床為主,后面根據(jù)恢復情況再看。
“三個月?你逗我呢?”吳醫(yī)生不滿地說,醫(yī)院事情那么多,她哪有時間休息。
主治醫(yī)師知道她是個工作狂,自己勸不動她,只好轉頭對家屬說:
“腿部骨折如果不臥床休息,很可能因為使力出現(xiàn)接合處錯位,錯位的骨頭長好后想再修復的話,就需要手術切開重新用鋼板固定……”
聽到醫(yī)生說要切開骨頭打鋼板,想到那個血腥畫面,小碗兒臉都變白了。
不待陸風對醫(yī)生保證,宋子毅已經發(fā)話了,“我會看住她的?!?p> 他看著溫文儒雅,眼神內斂,沉著臉的時候還挺唬人,尤其是此時。
話音強勢又獨斷,分毫不容人反對。
“宋子毅,我的事跟你有關嗎?”吳醫(yī)生沒戴眼鏡,眼睛微瞇著。
宋子毅只是看著她沒作聲,居高臨下,一派獨裁模樣。
吳醫(yī)生吃軟不吃硬,今天有人想強壓著她,斷不可能輕易服軟,扭頭就對陸風說:“快把這個人轟出去。”
宋子毅不怕陸風,視線也落在他身上。
陸風被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吳醫(yī)生,他也是為了你好?!?p> “這么說你是要站在他那邊了?”吳醫(yī)生冷眼瞪著陸風,好似要把他瞪穿一樣。
陸風不說話,攬著裴沐起的腰肢,低頭玩著她外套上的系帶。
吳醫(yī)生沒想到外甥當場叛變了,氣得想爬起來打人,忘了自己受傷,一個用力,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痛得她額頭冒出細密的汗。
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氣鼓鼓的臉頰瞬間癱軟下來。
“別亂動?!彼巫右慵泵Π阉鲋珊?。
他扶一下就算了,未免她再亂動,手還一直握著她的不肯松開。
她只要一掙扎就會牽扯到傷口,形勢所迫,孤立無援,目前只能聽憑擺布。
況且主治醫(yī)師說得雖然嚇人,話也不假,若接合骨頭真的錯位了,就更麻煩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吳醫(yī)生暗暗咬牙,想著以后要好好折磨他們。
尤其是陸風這小子,勾結外人,罪大惡極!
想著被押在病床上不能動,又不想看到他們兩人的嘴臉,吳醫(yī)生又合上眼睛。
冷靜下來,只覺腿上的痛感更劇烈了,不過她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眉毛一直擰著。
“給我配副眼鏡。”剛才事發(fā)突然,她也看到自己的眼鏡被碾碎了。
四五百度,沒了眼鏡她跟瞎子沒什么兩樣。
不能上班,待會兒就叫護士拿些病例來看看。
“好?!?p> 聽到回答的聲音不是預想的那個人,吳醫(yī)生睜開眼睛,剜了陸風一眼。
“我是在跟你說。”
“好。”
沒眼鏡,不能下床,什么都不能干。
吳醫(yī)生一旦認清現(xiàn)實,便能迅速調整適應,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什么也不管,睡得愜意。
傷了腿,上廁所什么的不方便,陸風和裴沐起本來打算留下來照顧她,在醫(yī)院待到八九點卻被睡醒的吳醫(yī)生給趕了回去。
“這里的護士都認識,你們還擔心什么,快走快走?!?p> 至于宋子毅,他不肯走,要留下來守夜。
有他在,陸風也放心,答應會把小碗兒安全送回家。
當陸風把車子開進一個小區(qū),停到某棟樓下的時候,一眼便看見樓下站著的男人。
宋子毅不放心小碗兒一個人在家,給宋子衡打了電話,就有了他在外面等著的一幕。
“叔叔?!毙⊥雰焊吲d地朝宋子衡走過去。
宋子衡對小碗兒笑了笑,看向裴沐起和陸風。
陸風心里早就猜到幾分,一想到他和他以后可能會成為親家,就覺得抵觸。
不過他的想法不重要,小姨對宋子毅這個人的態(tài)度似乎并不像她嘴上說得那么討厭。
剛才那么多人在,宋子毅壓制著她的手也沒見她真的發(fā)怒,可見她在某種程度上還是接受他的。
父母過世早,小姨為了照顧他耽誤自己的幸福,如果真的能成,他肯定支持。
但支持歸支持,對待情敵還是不能手軟。
陸風淡淡的,當做沒看見宋子毅,牽著裴沐起的手卻抓得很緊。
“我還想著宋子毅這個名字和你的好像,原來你們真的是兄弟?!迸徙迤鹦χ锨罢泻簟?p> “嗯,他是我哥?!彼巫雍庵鲃由焓帧?p> 陸風見他伸手,眼睫閃了閃,牽著裴沐起的手緊了緊,裴沐起反倒沒那么多顧忌,禮貌地回握了一下。
指掌觸碰,一瞬就松開了。
“要上去坐一下嗎?”
宋子衡話音剛落,小碗兒急忙搭腔,“對啊,謝謝你們特地送我回來,上去喝杯茶吧?!?p> 陸風視線從小碗兒身上掃過,又看向宋子衡,只得出一個結論:
賊心不死。
“不了,很晚了,要趕回去休息?!?p> 裴沐起的回答讓陸風很滿意,待她與他們道別后,陸風一句話也沒說,拉著她就上車了。
他把裴沐起送回帝華豪庭,沒有久留,就去了吳醫(yī)生的家里,幫她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和換洗衣物。
再回到小公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歲成告知從醫(yī)院和附近路段的監(jiān)控錄像并沒有查到什么特別情況。
根據(jù)面包車牌照查到的司機,是一個外地人,九院附近一家水果店老板的遠親,平時幫忙拉貨,應該不會跟吳醫(yī)生結什么仇。
一切看起來就是一場意外,唯一讓陸風起疑的是吳醫(yī)生當時追車的舉動。
她在追什么人?以致于讓一向理智冷靜的她不顧安危在馬路上跑。
醫(yī)院門口車流量大,擠滿了車子,根本看不出她在追哪一輛。
而她似乎也有意隱瞞,對于事情始末原委一句不提。
陸風思索了一會兒,只待明天再問她本人,而吳醫(yī)生此時也有些愁眉不展。
她想上廁所了。
“我扶你?!蹦腥酥鲃由焓郑凰﹂_了。
她這輩子見過最多的就是男人,穿衣服的和沒穿衣服的,就是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
“有人會幫我,你可以回去了吧?”吳醫(yī)生被一個小護士扶著,一跳一跳,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煩躁地瞅著杵在衛(wèi)生間門口的男人。
男人直視她的眼睛,嘴角帶著一抹淡笑,像在面對一個淘氣的孩子,很包容溫和的感覺。
她的眼睛其實很漂亮,平時可能由于眼鏡遮擋,隔了一層玻璃,反著光,就顯得有點嚴肅,此時看她的眼睛,雖有點紅血絲,但不掩靈動俏皮。
宋子毅不作聲,硬是直勾勾看得她收回視線才架著她的另一邊,小心翼翼把她拖到了床上。
調整腿的角度,蓋被子,添溫水,這些剩下的事情都不用小護士幫忙,男人自然而然地都做了。
小護士離開,吳醫(yī)生兩眼一閉,懶得理他。
宋子毅看著她嬌小而略顯蒼白的臉,眼底帶著淡淡的青色,許是常年戴眼鏡的原因,眼球有些凸出,整個兒顯得又瘦又憔悴,像營養(yǎng)不良似的。
忽然吳醫(yī)生感覺腳那邊的被子動了動,有什么東西伸了進來,架起厚重的被子,懸在她受傷的腿部上方。
只是微微架起一點高度,不會壓著她的腿,也不至于灌風受凍。
吳醫(yī)生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在小心地調整手部的動作。
他的五官算不得好看,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些嚴峻,抿唇專注的樣子,好像在做什么精密的科學實驗。
發(fā)現(xiàn)她的注視,宋子毅急忙抬高手臂,“壓到你了嗎?”
見他眼神慌亂自責,好似有什么東西重重撞擊她的心口。
吳醫(yī)生愣了一下,轉頭把臉別過去,有種落荒而逃的挫敗感。
為什么要躲呢?怕了嗎?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素來獨立要強,也從不允許自己去依靠什么,即便受傷,想著就是一個人勉強撐過去。偶爾也會覺得累,不過大多時候都習慣了。
她是陸風的長輩,是朋友同事的大姐大,是領導,是導師,是救死扶傷的醫(yī)生。
不管面對什么人,她都不是被照顧的那個。
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一個男人,關心她的肚子餓不餓,關心她受了傷疼不疼,讓她莫名地想逃避。
上一個這樣關心她的人還是她姐姐。
吳醫(yī)生想了很久,終于安慰自己,以她對醫(yī)學的癡迷和一心一意,她對宋子毅不可能會有什么男女之情。
就算有好感,也只是戀姐情結在作祟。
美好的愛情被簡單地歸結成了戀姐情結,不知宋子毅知道會做何感想。
不過他哪里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什么,見她又睡了,才放心下來,兩手支著被子,就這么看著她。
第二天,有警察來詢問情況,事發(fā)的時候,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已經報了警,關于那輛面包車和肇事司機,已經開始調查。
初步判斷,事故責任也不全在司機,醫(yī)院門口很多人,都能證明吳醫(yī)生當時自己沖到馬路上,還在馬路上跑了一小段路。
司機車速是快,沒有及時剎車,但她這行為本身就很危險,所以并不能斷定是司機的蓄意行為。
況且兩方都言明不認識對方,也沒有和對方結仇怨,最終可能按照普通的交通事故處理,商定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