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周圍似乎很吵，我先聽到的是那個叫鐵哥的聲音：“哈哈哈，你他媽懂個屁啊，你又沒有爹。”隔了一會兒，聽見另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跟著笑了。隔了一會兒，我似乎感覺到這個聲音是隔著很厚的一層被子發(fā)出來的。周圍一切似乎還是很黑。我感覺我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眨，但什么也看不到。隔了一會兒聽見一句：“小瓏爺？”這聲音很熟悉，但我一下想不起來是誰的，慢慢地我又聽見一聲更熟悉的聲音，只是距離更遠小小的問了一句：“他醒了嗎？”這好像，我爹的聲音。
我整個人緩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天黑了。外面架著火爐，他們似乎在燒烤，玩得很開心。而整個帳篷里，卻很安靜。這是新搭出來的一個帳篷，里面放著一些還沒開封的睡袋。我感覺我的指端有點發(fā)麻，就動了兩下，似乎有個人靠在我旁邊，看見我動了就朝后面說了一句：“他醒了?！本o接著，就感覺有一兩個黑影走了過來。我也不知道這么暈了多久，慢慢才想起來，剛才的聲音是小樓的。
一睜眼，果然看到這小子湊這個臉看我，他的臉很白，湊過來我才發(fā)現(xiàn)，似乎也很細膩。怎么一個挖土的人，會有這么好的皮膚呢？“小老板，喝點水嗎？”這是池哲的聲音，我坐了起來，感覺狀態(tài)似乎恢復(fù)過來了，就想起來，我倒下去的最后一個畫面，我叔扇了我一巴掌。
“我沒事了，我挺渴的?！痹捯魟偮?，池哲就遞過來一瓶開好的礦泉水，小樓在旁邊就說：“哦哦！你少喝點，我們已經(jīng)在你昏倒的時候灌過水了?！钡腋疽猜牪贿M去，就跟在沙漠待過的人一樣，瘋狂地吮吸瓶子里的水，等我真的感覺到肚子很脹的時候，已經(jīng)半瓶水下肚了。我看了眼我的假父親，他杵著一根拐杖。我看了四周，大都自己人就問：“叔，你好點了吧?！蔽沂濯q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見我沒事，就示意池哲拉他回去坐著?，F(xiàn)在明顯天色已晚，那小樓扯了一個睡袋丟我這邊，一屁股坐下來就說：“怎么說呢，你叔擔心你才打你的。”我點了點頭，心里到不覺得怎么樣。
因為，我其實明白，這是他偽裝的一個情節(jié)吧。小樓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我，胖子告訴他我離開了可能十分鐘都不到，我叔他們的隊伍就下水來找我們了，后來他們找到有一個地方掉了個水肺，看上去就不久前的，就往前去尋找他們了，最后也找到了胖子他們，就這么返回來了。后面就非常容易理解，大家見我不在，而我在水下已經(jīng)待了半個小時都不止的時間，或許早就意味著我死了，后來這些人準備下去找我的尸體的時候，就看見水里冒著個頭，而這個頭就是我的。
“你不知道你家老爺子嚇得，換誰家侄子，可能都會這樣吧?！甭犘钦f完，我點了點頭?！澳憧梢裕瑤臀覀€忙嗎？”小樓一聽，挑一下眼睛示意我說什么事情，我用嘴唇比劃說：“我要回雀兒山。”那小樓聽我說完也一愣，然后又釋然一笑摸摸我的頭說：“你在水下待的時間好像太久了，會不會是低燒?。俊蔽乙话寻阉滞崎_，把他腰包的手機搶了過來。這手機似乎是新買的，我一奪，把他嚇得一個激靈就說：“哎呦我去，你都折我一支手機了，你干嘛？”我懶得理他，一滑上面設(shè)了密碼，那小樓不解的把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我點開備忘錄就開始瘋狂的打字，告訴他我在水下發(fā)生的事情。我一邊寫他一邊看，他看完一句我刪一句。隔了一會兒，他就抬頭看了我一眼說：“可是我當時在水下，沒看見什么水洞??？”我一愣，心說你別逗了，雖然那水洞不是很大，但也不至于看不見吧。
小樓撓了撓頭，瞇縫著煙似乎在回憶當時發(fā)生的事情，過了一會兒看著我：“我不會記錯的，掉了水肺的地方，周圍沒有你說的水洞，不過，我當時只注意了四周，也沒注意上面?！蔽尹c了點頭，告訴他我就是在那上面休息的，上面有空氣。他就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說：“行吧，我答應(yīng)你。”就這么拍板，那小樓奪過我手里的手機翻身就睡覺了。我睡了很久，也不存在還能再睡的情況。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我叔，他今天有點奇怪，整個人安安靜靜的，以往的那股沖闖勁兒似乎不見了。感覺了一下，應(yīng)該是自己的腿受傷了，所以就蔫了。池哲一直坐在他身后，半瞇縫著眼睛，似乎很困了但又不敢睡覺。而我叔則是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干嘛。
“叔，你沒事吧？”我拍了拍他，倒是一拍就睜眼了?！拔覜]事?！背卣芩坪跽娴暮芾Я?，撓了撓眼睛說：“咋們要不先休息吧老板。”
我叔看了眼池哲，就說：“你先睡覺，月明，你和我出來一下?！彼е硪恢皇?，等著我去扶他，然后池哲看了看我，我點了點頭說，你快休息吧。就扶著我叔往后面走，后帳篷是一片荒涼的山坡，出來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山間的溫差真的很大，不用吹冷風，就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濕氣完皮膚里鉆。
我叔一出了帳篷換回了自己的聲音說：“你在下面發(fā)生了什么?！蔽野盐业脑谙旅嬗龅降氖虑樾÷暤母嬖V了他，他皺著個眉頭說：“所以，你剛才就是在和那小角樓商量去雀兒山的事情？”我點了點頭，我叔臉仰著朝天，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你去吧，你帶著胖子去。池哲，留這里跟我?！蔽已劬σ惶蛦枺骸笆?，那胖子......”沒想到我叔一只手一擺，打斷了我的話。“你要不信任胖子，那也沒必要信任那小角樓?！蔽冶凰@句話整得一下云里霧里的?！笆澹闶遣皇菍@個胖子的底細？......”這老男人突然一下子大聲笑了起來說：“侄子，你什么時候才能有本事接管玨玉行??？你叔我這個主意，怕是出錯了?！毙ν昃屯镒呷ィ膊还芪?。
我一下子也沒反應(yīng)過來，山間一陣涼風吹得我一哆嗦，我也懶得去思考，反身走進帳里睡覺。但是白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根本一點困意也沒有。而吃完啤酒燒烤的那群人也進帳睡覺了。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面孔，這讓我感到一些不自在。從我叔腳受傷以后回來就變得有些奇怪，但也說不上奇怪在哪里，就覺得他突然沒有以前在雀兒山時候神氣了，難道這個男人的神氣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而不是頭腦嗎？想著就突然覺得很可笑。我也不知道我對著這個帳篷發(fā)了多久的呆。
但我能感覺到的是，周圍的人似乎都睡著了，鼾是鼾、嗝是嗝。我旁邊的小樓似乎也沒睡好，我能感覺到他隔一會兒就把腳伸出來狠狠地朝后面那人的睡袋踢，也不知道是在踢他的頭還是腳。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他爬了起來就往帳篷外走去。剛開始我以為是撒尿，但是后來隔了好幾分鐘也沒見人回來，我也跟著爬出去看了看。山里安靜得很，一灣幽綠的水被月光照的感覺寒冷而駭人。我看見水邊有點星火，小樓在抽煙。
風把我吹得直哆嗦，我也懶得管了。就徑直走過去問：“你怎么不睡覺??？”那小樓似乎早就發(fā)現(xiàn)我出來了，我人都還沒走到，這人就從盒子里掏了根煙給我。我也不客氣抽了起來。這或許是我這一路上，第一次抽煙。真爽，這種感覺，似乎把我在這里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都帶走了?！八麐尩?，這群人腳臭就算了，還磨牙?！蔽乙宦牼托α?，但我感覺得到，這人也有自己的心事。
影響他不能好好休息的，不是磨牙，而是他自己。猛的吸了一口，感覺人似乎都暖了不少?！澳阍趺磿胫鲞@一行的?！蔽冶緛硐牒退牧模恢倍疾恢涝趺撮_口。最后，還是他想開的頭。
“我是被我叔拉來的，我是被迫的?！蹦切且宦牼托α苏f了句感覺實在罵臟話的話。“你呢。”我又拿了第二根煙?！袄献右彩??！蔽乙宦?，也跟著笑了。隔了一會兒，小樓吸了口煙又說：“但老子是被自己拉進來了?！蔽铱粗膊徽f話。他猛的吸了一口煙說：“如果我當初沒殺人，也不會來這里了。”我一聽，人就下意識往后靠。他說完，又猛吸了最后一口煙，把煙頭往水里一丟，就往湖水里看去，眼睛里的光波比這汪湖水還寒。
從第一次和他認識，到現(xiàn)在見面。我對他的看法一直都很好。在嘎茶的時候，他一直都很照顧張師爺，而我就更不用說了，在雀兒山的時候，如果那次沒有他，我可能就徹底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胖子被困的時候，我分明看見他是幫胖子開了一條路才比那桿子余慢出來的。明明這個人，似乎一路都在照顧別人的人，真的會殺人嗎？還是，他殺的人，說不定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呢。但我沒敢問，也覺得沒必要問。
我身子往前傾了傾，示意跟他要第三根煙。他倒嘴角一翹說：“你根本也不會抽煙?！蔽覅s懶得在意，從他手里奪過煙盒，他也懶得跟我鬧就說：“你這樣總有一天會變成老煙槍的?！蔽倚倪€想，你可拉倒吧，大晚上不睡覺跑出來抽煙，到底誰是老煙槍啊。
但我感覺得到，這小樓的情緒似乎又好了很多?！澳愀陕锿蝗粏栁?，為什么進來的?！蹦怯痔统鲆桓鶡燑c上，但沒抽：“我跟著老玨混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其實在這之前，我跟著另一個人混，這個老撲街說，上合的人各有各的苦衷，聽著都比一千零一夜有意思。”
聽著，我倒覺得確實是這樣，點了點頭。“雀兒山，你們老澹家的秘密夠多的。”說完他抬起被風吹的只剩下小半根的煙?！拔壹沂菑?fù)姓?！闭f完，我就轉(zhuǎn)頭想回去睡覺。
人還沒邁出去兩步呢，就聽見后面說了一句：“你爸，他來過，在醫(yī)院的時候?！蔽乙宦牐麄€人就怔住了。就聽見后面的人吸了口煙慢慢地說：“其實，我不覺得告訴你是個好主意，但我覺得，你很有必要知道這個細節(jié)。”我站在他后面，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反應(yīng)了。就聽見他繼續(xù)說：“他似乎是趕過來的，很著急。見你叔的時候，恰好被我撞見，但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把煙頭往地上一扔，本來想告訴他，知道這個老不死的還活著，就行了。但冒出嘴的是：“嗯，謝了?！比蛔灶欁耘ゎ^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