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醫(yī)一驚,難怪今日這么熱情。
蘇櫻訕訕地笑道:“方才跟您聊天,讓我體會到,在這樣溫暖的冬日里,喝喝茶,跟人聊聊天,才是最有趣的事?!被顒恿嘶顒佑沂滞螅白蛉粘艘惶斓臅?,胳膊酸疼,若是太醫(yī)說我近期不益動筆,那我就不用再繼續(xù)抄了?!?p> 還以為是什么難事,這不是小事么?
劉太醫(yī)隨即放了心。
“手腕酸疼是筋骨勞損所致,不能再吃力了,臣會稟告四爺?!?p> 蘇櫻驚喜地接話:“多謝劉太醫(yī),多謝劉太醫(yī)。”對巧慧吩咐:“把剩下的大紅袍包起來,讓劉太醫(yī)帶著。”
“主子說手腕疼,劉太醫(yī)自然會說不能抄書,哪里用求他?還把頂好的茶葉搭給了他。”
劉太醫(yī)走后,巧慧心疼地說。
小姑娘還是眼皮淺呢。
蘇櫻躺靠在躺椅上,暗自開心。
要想拉攏一個人,找機會讓對方施恩于自己,比直接施恩于對方的效果,要好上許多。
劉太醫(yī)今日不但感覺到自己敬重他,還幫了她一個大忙。
對她生出好感,那是必然的。
哪天讓他去醫(yī)個普通人,他或許爽快地就去了。不討好他,讓他幫人看病,他也得去。但肯定沒有發(fā)自內心的情愿,來得盡心盡力。
有能力的人都清高嘛,用心下點功夫也是應該的。
要不然呢?
她才不會傻傻的抄那么多遍的書。
不用抄書的辦法很多,最簡單的是說兩句求饒的話。
蘇櫻站起身說:“我去養(yǎng)馬場一趟,看看我的小追風最近又長膘了沒有。不用跟著我,一會兒就回來?!?p> 前世里,胤禛的第一謀士,此時在養(yǎng)馬。
算時間的話,一年后,他借錢捐了個官,在知縣任上做出了成績,才入了胤鎮(zhèn)的眼。
他曾說過,以前之所以沒想著捐官,是他老娘身體不好,不想離開京城。
若是讓太醫(yī)把他老娘治好了。相互之間,自然也就來往多了。向他討主意的時候,就不會顯得那么突兀。
比如,問問他,用什么辦法,跟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和離。和離是大事,又難事,要做多重準備。
養(yǎng)馬場在府內的東南角。
大門敞開著。
出乎意料的干凈。
一個青衣年輕人正牽著一匹棗紅的大馬,在細沙鋪的院子里溜圈。另一個滿頭白發(fā)的干瘦老頭的,咬著煙鍋,半躺在干草窩里曬太陽。
年輕人先發(fā)現了背著手進門的蘇櫻,輕喚了一聲瘦老頭:“李叔?!比缓螅瑏G下手里的韁繩,快步過來,打了個千兒。
“福晉吉祥?!?p> 被喚作李叔的瘦老頭,也急忙爬起來見禮。
“你們忙吧,不用管我。剛路過這里,順便來看一眼?!?p> 蘇櫻掃視了一圈東西兩側的馬棚,抬步向東走去,在一匹干凈的白馬跟前停住了。
這匹馬是她當年的嫁妝之一,是她阿瑪給她特意挑選的蒙古馬,個頭較一般的馬矮小。她每年最多騎兩次,一次春獵,一次秋獵。
李老頭把方才年輕人丟下的棗紅馬,栓到西邊馬棚子里。
年輕人垂首躬腰的站在蘇櫻身后,輕聲應話:“時間過的真快,追風公子來的時候兩歲零四個月,算是個孩童?,F在七歲零九個月了,正值青壯年,是馬最好的時候?!?p> 蘇櫻暗嘆,第一謀士的名號不是白得的,養(yǎng)馬這粗活,都干得這么用心。說話也好聽。如此特別的一個人,主子爺怎么就沒注意到他呢?
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福晉的話,奴才叫戴小六。”
“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歲?!?p> 蘇櫻又看了他一眼。
沒錯啊,就是他。
雖然看起來,比她第一次見的時候,年輕許多,就是那個人沒錯。高鼻梁,高眉峰,左邊眉稍里有顆黑痣。
“你有大名嗎?”
“奴才就這一個賤名?!?p> 蘇櫻轉過身,看著他笑道:“把馬養(yǎng)得這么好,做別的事,肯定也好。戴小六這個名字,不配你,我給你起個名字吧?!睕]等他應話,又接著說:“戴鐸。鐸,是一種樂器?!?p> 年輕人立馬跪在了沙地上。
“戴鐸感謝福晉賜名?!?p> 蘇櫻走后,李老頭笑呵呵道:“我說的沒錯吧,名字不要急著改,只要入了貴人們的眼,自會有人給你改名字。主子給你起了名字,你在她眼里可就跟別的奴才們不一樣了?!?p> 戴鐸給李老頭點著煙,說:“多謝李叔這些年的教導?!?p> 李老頭咬著發(fā)黃的煙嘴,緩緩地抽了一口,吐出白煙后,說:“不用謝我,是你的資質好,我才肯教你。有時候出頭的早,不如時機好?,F在的時機正好?!?p> 蘇櫻回東暖閣的路上,努力回憶上一世里,關于戴鐸的事。
回憶這種東西,收藏在腦海里,雜亂無章。時間久了,有些就堆在角落里了,看不見的時候,想不起來。有時候看見了,依舊沒有印象。
但可以肯定的是,戴鐸的名字,不是她起的。
在前世里,戴鐸捐了官之后,陸續(xù)有別的家奴們效仿,向胤禛借錢捐官,有些人的名字不雅,胤禛就幫他們改了。
難道是胤禛幫他改的?
他怎么也想到“鐸”字?
難道他在這個時候,已經有心圖謀皇位了嗎?
鐸,是在戰(zhàn)場用的樂器。出色的謀士,是戰(zhàn)場上的鳴鼓號角,能引導著眾人或隱或現,直至終點。
京城西郊正紅旗大營。
胤禛正和一名小參將比刀法。
皇子們自六歲起,早上跟著朝臣們站班,下了朝去尚書房讀書,學習四書五經,二十四史,練習書法、作文,填寫詩詞;下午要學習滿文、蒙文,練習騎馬射箭,使用火器等等。
無論是學問,語言,還是騎射,胤禛在幾個阿哥們中間,都是表現平平。不是他不夠努力,是其他人實在太優(yōu)秀。
若一定要挑出一樣,與大家明顯不同的,那就是成親比較早。
可福晉現在又反悔了。
胤禛有些力不從心。
離出征還有三個月,他想在這段時間,好好練習擊殺,以期在戰(zhàn)場上表現出色。又想和小福晉多多相處,哄她早日回心轉意。
分身乏術啊。
胤禛想到這里,叫了停。收住刀勢,把長刀放在一邊的兵器架上。用冷水洗了滿臉的汗水,接過高庸遞的手巾胡亂擦了兩下。
“回城?!眱蓚€字,將要出口時,臨時換成了:“你現在回府,拿兩套換洗的衣服過來,放這里備著。順路買份甜棕糕帶給福晉,她若是在寫字,就告訴她不用抄了。今兒我回去的早,讓她等我一起用晚飯。”
說完,走向兵器架,又拿起方才放回去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