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地底,當(dāng)兩個孩子爬上了土坡,眼前是一汪開闊的湖面。水面延伸,直到黑暗的深處,那里影影綽綽的豎著幾根石柱,再遠(yuǎn),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貝兒還在打量著水面,伯尼特已經(jīng)跑向了那個四四方方的物體。這是一個扁平的大箱子,有著金屬的質(zhì)感,表面上除了鏤刻著的奇怪花紋,還有一些新劃的刻痕,大約是在洪水翻滾時摩擦的痕跡。伯尼特摸了一下,冷冰冰的,他鼓起勇氣,握著這東西的棱角,想把它拉近一點(diǎn)。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使出多大氣力,個東西就被拉了過來,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沉重。大著膽子,伯尼特拍了拍這個大箱子,聲音竟空蕩蕩的。
“看,它是空的,可我們以劃過去。”男孩興奮的叫喚了一聲,手腳并用的就爬了上去。
貝兒猶疑的看著這口在轉(zhuǎn)圈飄蕩著的金屬箱子,“等等,那是什么?”
“什么?”隨著箱子的轉(zhuǎn)動,男孩也看見了箱子尾部拖著的一根粗大金屬鏈條。
吃力的拉出鏈條,伯尼看見末端還連著一截枯敗的藤蔓??磥硐渥泳褪沁@根藤蔓扯住,當(dāng)藤蔓枯萎之后,這個箱子也就跟著一起飄蕩了過來。看著手中的藤蔓,伯尼想當(dāng)然的做出了解釋。
“上來!”男孩不由分說的伸出了手。每到夏天,安娜一家都會到城外的大河中玩水消暑,看著眼前這片寬廣的湖水,男孩并沒有想太多。
搭著伯尼特的手,貝兒順從的爬了上去。伯尼特也許大大咧咧,可看著鏈條上那些犬牙交錯的切痕,女孩卻有種莫名的心驚膽戰(zhàn)。
“這里為什么會漂浮著一口空心箱子?”
“等出去了,你可以去問問梅里斯騰先生,他什么都知道?!辈崽貪M不在乎的敷衍著,然后趴下身子,用手劃動水面,推動小船向上游的方向前進(jìn)。
看著男孩的樣子,女孩嘆了口氣,但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于是她也只好學(xué)著男孩的樣子,用手劃起水來。
水面異常平靜,黑暗中,只有兩人用手劃動著“小船”的聲音,但女孩卻發(fā)覺水溫似乎越來越高了。
“嗯——”
“什么?”
“哦,沒什么?!迸㈦[隱感覺到水流的晃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深處游動著。
“那位梅里斯騰先生,他是誰?”女孩開口問道。
“大圖書館的學(xué)士,先王還沒登基,他就已經(jīng)是帝國的學(xué)士了,那可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學(xué)士呢?!?p> “他也知道這里?”
“他知道的,我曾今聽他說過,在圣城的下面掩埋著巨大的秘密?!蹦泻⒂幸赓u弄。“聽說在上古時代,這里就已經(jīng)是都城了。那時的統(tǒng)治者供奉魔神,他們建筑祭壇,用一切生靈獻(xiàn)祭,傳說,他們建造的最大的祭壇,就埋在圣城的下面?!?p> “獻(xiàn)祭,就在這兒?”貝兒睜大了眼睛。
“對啊,當(dāng)時人們還會專門圈養(yǎng)一些巨大的生物。因?yàn)樗麄兿嘈?,獻(xiàn)祭的生靈越大,就能換來更多的魔力,而且只要獻(xiàn)祭足夠,甚至能召喚魔神?!?p> “召喚惡魔?就,就像那樣?”貝兒顫抖著,指向遠(yuǎn)處發(fā)出暗紅光芒的石柱。
“哈,看你嚇的!我聽梅里斯騰先生講過,那是熔巖地火的噴口,溫泉水就是被它加熱過,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小心一點(diǎn),我們先繞過去就行了?!?p> 兩人慢慢的劃動小船,繞開那根閃著紅光的石柱,卻發(fā)現(xiàn),在更遠(yuǎn)處的水面上,竟還排列著許多這樣的柱子。居然有這么多的噴口,這下連伯尼特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
“唉,有東西飄過來?!迸⒀奂?,劃近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如橄欖圓般薄片狀的東西。它一頭呈橢圓形,另一頭尖尖的,就像一面騎兵盾,卻比盾牌窄了許多。它的正面呈灰白色,而背面卻異常的雪白,一圈圈年輪似的紋路環(huán)繞在上面。
“哈,這是個大貝殼,不過能長這么大,還真少見呢。你看,這紋路還長得真是奇怪?!辈崽厣焓志蛯⑺f給貝兒。
看著滿是粘液的“貝殼”,女孩皺著鼻子,搖了搖頭,味道太腥。
男孩聳肩膀,“不過正好,可以當(dāng)槳?!?p> 可惜只有一個人操槳,劃起水來卻非常麻煩,圍著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卻沒法前進(jìn),“嗯,要是有一對就好了?!蹦泻⒆绷松碜?,抹了把汗,對著女孩歉笑著。
話音未落,伯尼特就驚訝的看見,水面上竟又飄來了一面。貝兒也沒再說什么,咬牙撈起那面“貝殼”,忍著手中傷口的疼痛,配合著伯尼特一起劃動起來。
水面依舊安安靜靜的,只有劃水的聲音,偶爾才有一絲漣漪略過??赡侨︷B(yǎng)和獻(xiàn)祭的話題卻盤繞在女孩心中,揮之不去,于是她側(cè)頭向男孩問道:“佩津,我們真的能出去么?”
“嗯?!蹦泻⒑吡艘宦?。
“那,你知道出口?”
“都說了,在奧爾瑟斯宮。”男孩做出一副肯定的樣子,口氣里卻帶出了一絲不耐煩。
女孩沉默了,只過了一會兒,她又小心的問道:“國王會在那里么?”
“我怎么知道?父王應(yīng)該在王宮里吧?!蹦泻⒁呀?jīng)很敷衍了。
“那,你姑姑,也,也在……”
“她在圣城啦,你問她干嘛?”
女孩低著頭,“我聽說了,她要把女兒嫁給你,是么?”
男孩也低下了頭,語氣不咸不淡的,“是母親答應(yīng)的,我也沒辦法。再說了,這跟你也沒關(guān)系?!?p> “哦?!迸⒑吡艘宦?,又執(zhí)著的說道:“我聽說,你的那個姑姑——大公主,她買了很多女孩,然后送給,那些大人物……,等他們玩膩了,那些女孩子,就,會被賣到——那種地方……”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都聽不見了。
“那種地方,哪種地方?”小男生懵懵懂懂的。
貝兒沒有回答,她低著頭,劃著水,卻轉(zhuǎn)開了話題:“我在想,被你姑姑賣掉的那些女孩都好可憐,就只剩一個人,也沒有爸爸媽媽。”女孩子的心思通常更加敏感。
“可憐人多了去了,你也沒有辦法啊?!蹦泻⒆訁s總是遲鈍一些。
“我也沒有爸爸媽媽呢!而且,安娜媽媽跟你姑媽也很要好,就是那個辛西婭,不也經(jīng)常到家里來么?!?p> “你說什么呢!”男孩到底不笨,他終于明白了女孩的意思?!皠e瞎說,我媽不會那樣做的。她說過,你一樣是她女兒,怎么會送給別人呢。”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
“可是——,如果是把我送給你的父王呢?”
男孩猛的抬起頭,睜大眼睛,然后沉默了。
突然,一聲悶響,接著又是一聲,船底碰到了什么東西。伯尼特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水中竟漂浮著大量的“貝殼”。它們圍繞著石柱,密密麻麻的,當(dāng)小船劃過,便慢慢的撞了上來。
“怎么有這么多貝殼?”伯尼特停了下來,小心打量著水面。
“佩津,這,這不是貝殼!”貝兒捂著嘴,瞪著眼睛死死盯住了水面。
“不是貝殼,那能是什么?”伯尼特愣愣的看著貝兒。
然而還沒等貝兒開口,平靜的水面突然搖晃了起來。而那根巨大煙囪般的石柱也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光澤,頂上濃煙滾滾。
“這柱子有古怪,趕緊走?!笨粗切焽杷频暮雒骱霭档氖崽赜植倨鹆四敲妗柏悮ぁ?。
“別——!”貝兒突然低聲尖叫起來,“水,水里有東西——?。?!”
“哪里有什么東西,別瞎說,趕緊……”男孩突然停了下來,他也隱隱看見了一道巨大的白色的身影,從他們“船”下滑了過去。
“佩津,這不是貝殼——是魚鱗!”貝兒終于把那句話說完了。
愣愣的看著手中盾牌大小的魚鱗,伯尼特?zé)o法想象,這條魚會有多么巨大。
“你看見了?”
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它,它在哪?”伯尼特茫然的搜索著水面。
貝兒跪坐著,雙眼大睜,臉色蒼白,“在你背后——”
伯尼特猛的轉(zhuǎn)頭,就看見了那對巨大的像鐮刀般彎曲的牙。
那是一條巨大的銀魚,它悄無聲息的浮出水面,只在貝兒一眨眼的功夫就鉆回水中。而現(xiàn)在,它直直的從水底沖了上來,張開大嘴,狠狠的咬住了他們乘坐的金屬盒子。
鋸齒般的長牙摩擦著金屬,發(fā)出刺耳的咯吱聲。大魚咬住了盒子,劇烈的擺動身體,將兩人都被被甩入水中。
當(dāng)貝兒掙扎著鉆出水面,緊張的尋找著伯尼特的身影。可她卻沒有看見,就在她的身下,那條銀魚放開了盒子,正張著嘴向她游了過來。
“小心!”
不等貝兒回過神,男孩熟悉的身影便從水下沖了出來。他猛的沖向大魚,死死摳住了一邊的魚鰓。那條大魚吃痛,竟橫著身子躍出水面,然后狠狠的將伯尼特砸進(jìn)了水中。
貝兒哆嗦著嘴唇,放聲呼喊著男孩的名字,可水面已然恢復(fù)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她告訴自己,應(yīng)該潛下去,找到伯尼,他需要幫助。但女孩沒有,她只哭泣了幾聲,然后努力踩著水,讓自己水面上漂著。
那個有著斑斕花紋的盒子依舊靜靜的飄在水面上,只是在它表面上,又多了幾道新的刻痕,她猶豫著,不敢再游向那個金屬盒子。但她的猶豫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水深處突然爆出一團(tuán)明亮的光,接著,女孩就看見伯尼特掛在銀魚的鰓邊,一同躍出了水面。
“給我矛……”
浪花的巨大轟鳴淹沒了伯尼特的聲音,但貝兒還是明白了他的意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女孩摸索著拿出了金色矛頭,將它死死的攥在手中。而她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只矛頭竟沒有像預(yù)想般的吸取她的精血,只在手中安安靜靜的發(fā)著幽藍(lán)的光。
而在水下,那銀魚也看見矛頭的光亮,只一擺頭,就帶著伯尼特一起沖了上來。
將頭探進(jìn)水下,貝兒也在搜索著,只是她驚訝的發(fā)現(xiàn),從大魚游動的痕跡看來,水底并不比她想象的更深。但現(xiàn)也不是多想的時候,那條大魚只幾晃,就沖了上來。貝兒緊盯著光團(tuán)移動的軌跡,猛吸了一口氣,深潛了下去,死死攥著矛頭,將它對準(zhǔn)了大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