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戰(zhàn)斗硝煙彌漫,而在帝國的心臟,圣城依舊安詳寧靜。只不過在這片寧靜的水面下,卻暗流洶涌。
當南方兵敗,普魯頓戰(zhàn)死的消息已經(jīng)傳播開了,而北面亞克人正蠢蠢欲動。帝國同時面臨兩場戰(zhàn)爭,而威魯曼被排擠了,親王卻在執(zhí)政,還有誰能帶兵保衛(wèi)國家?
更可怕的是,國王地位不保的流言向風一樣四處飄蕩。領(lǐng)主們彼此觀望,又開始擁兵囤糧,各自為政,卻不再把圣城的政令當回事。國王對帝國的統(tǒng)治力漸漸松動。
王宮,國王那間小小的書房里,空空蕩蕩的。懷爾德獨自坐在書桌旁,沒有人分析問題,也沒有人給出建議,沒有明爭暗斗,也沒有防備與猜忌,書房里只有他自己。
國王知道,在朗格薩瓦,在整個帝國,能夠這么高明地剝離自己的親信,甚至威脅自己統(tǒng)治的人,其實沒有幾個。他幾乎就能猜到,在他背后搞鬼的,只能是他的母親。
這是防不勝防的,而且他根本不可能對自己的母親下手,何況是這樣一個內(nèi)憂外患的時候。首先要做的,必須強化自己的力量,國王需要人手。
“陛下,柴伍德勛爵到了?!?p> “進來吧?!眹觞c頭。
其實柴伍德并不想在這個時候回到圣城。他注定不能投靠親王,在圣城里,他必須向國王效忠。他姑母是愛他的,所以才讓他避開圣城里的風暴。留在圣城,那個
效忠國王的梅里斯騰已經(jīng)被燒死了。
但國王的旨意是不能違抗的,現(xiàn)在書房的大門已經(jīng)打開,這位騎士只能收拾心情,快步上前,向著國王行禮。
“身體好點了么?”國王簽署完一封文件,又拿起一封,頭也不抬,“我聽太后說,你病了,需要休養(yǎng)。年紀輕輕,動不動就生病,這樣可不好呢!”
柴伍德聽得出國王語氣里的不快,他趕緊低頭,“是有點燥熱,所以咳嗽,結(jié)果被太后知道了。當時陛下不在,她老人家就硬打發(fā)我回家休養(yǎng)。其實身體倒沒什么,所以一得到陛下傳召,我就趕緊回來了?!?p> 他承認有病,但也說明了是因為太后,才不得不離開圣城。不搪塞,不隱瞞,老老實實說話。如今國王傳召,他立即回到圣城,也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和忠誠。
國王容顏松緩,他站起身,踱著步子,“既然身體好了,我這里有些事情,安排你去辦?!?p> “聽從陛下吩咐。”柴伍德的心揪了起來。他看國王說得鄭重,事情恐怕不會輕松。
“現(xiàn)在南邊打了敗仗,普魯頓死了,整個軍團不知道結(jié)果怎樣。而北面呢?也鬧起來了!雖說北面多少年都是這樣,可畢竟力量空虛,總得有人看著。你曾經(jīng)在激浪堡堅守整年,論防御,你還是有能力的。而且你和那個查克拉年紀相當,又一起打過仗,應(yīng)該配合得來。所以呢……”國王停了一下。
懷爾德的真正意圖,是想讓柴伍德接替伊戈。把伊戈從北面抽掉回來,讓他重新掌管圣城的禁衛(wèi)防務(wù),才能加強自己的力量。但就這么把柴伍德派到北境,在缺兵少將的情況下抵御蠻族,不知道這位年輕的騎士是否愿意接受。或者,這個機靈的家伙又會找到怎樣的托詞,如果再讓太后插一腳,就更麻煩了。
國王斟酌著措辭,醞釀著言語,思考著該怎樣說出這個任務(wù),才能讓柴伍德無法拒絕。
“您——想派我去北境?”柴伍德睜大了眼睛。
國王深鎖眉眼,神情凝重,輕輕點頭。
——太好!柴伍德努力地壓抑住心中的興奮。能夠去北境,比待在圣城可強太多了。他和查克拉已經(jīng)在那里打敗過一次亞克,而且現(xiàn)在的情報,歌德堡才是亞克人入侵的主要方向。他可以和查克拉一起,天高云淡,縱馬馳騁。完全不用擔心留在圣城這個血腥的漩渦里,被拖入無盡深淵。能夠避開危險,還能表現(xiàn)忠誠,得到國王賞識,應(yīng)該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這位年輕個騎士迅速地單膝跪下,大聲叫道:“愿為陛下赴湯蹈火!”
“好,很好,你很好!”國王也笑了,他輕拍了騎士的肩頭,將他攙扶了起來。
……
與國王書房里的安靜與窘迫不同,親王殿下現(xiàn)在卻在大發(fā)雷霆。親王罵得很臟,極盡侮辱與詆毀,領(lǐng)主與貴族們瑟瑟發(fā)抖,卻無可奈何。在親王府邸,這幾乎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因為政局不穩(wěn),各地領(lǐng)主并甘愿解除武裝。那些武器沒有被改造成農(nóng)具,租借給平民。這也導(dǎo)致了各地都沒有新開墾的土地,自然也就沒有新的稅收項目提供給圣城。雖然國王已經(jīng)降低了賦稅,但那只是國王對貴族和領(lǐng)主們的恩賜,而這種恩賜,現(xiàn)在看來并沒有惠及國民。即便這樣,貴族領(lǐng)主們反而抱怨起來,因為國王陛下減輕了刑罰,導(dǎo)致平民更難管理。原來只用在岔路口吊上幾具尸體就能解決的事情,現(xiàn)在往往需要出動軍隊,這也意味著更大的開銷。但貴族與平民的矛盾激化才是更惡劣的結(jié)果,一些針對國王和圣城的惡毒言論開始在民間發(fā)酵。
即便如此,親王仍然以國王的名義,強力推動著這些政令。他把一個又一個的貴族領(lǐng)主叫到圣城訓(xùn)話??瓷先?,親王的憤怒是因為他們的失職,沒能推動國王的政令、服從圣城的旨意。但那些在位越久,職權(quán)越重的貴族,往往也就被侮辱得越發(fā)厲害。
現(xiàn)在,親王終于停止了咆哮,看著那些“大人”們倉皇離開的背影,親王心中有說不出得意,——大概這就是當國王的感覺吧。
可他畢竟不是國王,不是被眾神挑選并眷顧的。但只要他能繼續(xù)留在圣城,他就能一點一點的拆毀國王陛下的根基。到那個時候,手握大權(quán),擁有正統(tǒng)血脈,被世人承認的斯克瑞普的子孫,當然要比其他的“野種”更有資格登上王座。
是的!必須留在圣城,留在帝國的權(quán)力中心??赡切﹣喛说囊靶U人倒是個麻煩!如果他們正向前方預(yù)測的那樣,開始進犯歌德堡地區(qū)。作為一方領(lǐng)主,他就不得不回到自己的領(lǐng)地,抵抗外族的入侵。
必須留下來,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太后當然不會逼他回去,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哥哥——懷爾德的態(tài)度。也許是時候試探一下“陛下”的態(tài)度了。親王從來不喜歡猜度,也不喜歡等待,如果有必要,他更愿意采取行動。
這位帝國的親王,攝政的宰相,王國的首席執(zhí)政官卷起一摞卷宗文案,就上了金馬車,往王宮里去了。
王宮里,安排了柴伍德與伊戈爾的人事變動之后,國王也在準備著下一步的計劃。
他知道,只要繼承人沒有被最終確定下來,現(xiàn)在的亂局就不會結(jié)束。但誰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是他那年富力強,勇猛果敢的弟弟——帝國的親王,正在攝政的宰相?還是先后被稱為“光明之子”和“萬王之王”的,深得自己他喜愛的——私生子?!
理智上,他當然應(yīng)該選擇前者。但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卻像一根尖刺,讓他無法釋懷。
所以把親王打發(fā)回去,把權(quán)力拿回來?當然可以!但國王還想再看一看,看親王的那些小動作,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畢竟把他放在眼皮底下,什么事情都能看見。如果讓他跑回著領(lǐng)地,瞞著自己搞出什么名堂,那可就麻煩了。
之前太后悄無聲息的布局,就讓他變成了孤家寡人,還把親王抬到首席執(zhí)政官的位置上?,F(xiàn)在,輪到國王落子了。
在宮門外,親王殿下已經(jīng)到了,他正在等。大哥這次會在哪里見他呢?依舊是在供奉圣劍的金色大廳?還是在傳說中的國王的書房?先王在位的時候,懷爾德曾偷偷摸進書房,可他卻只能在外面放哨,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能進到國王的書房里。雖然供奉圣劍的金色大廳更莊嚴而高貴,但他也知道,能進到那間書房里,才具備某種“資格”。可現(xiàn)在的他,顯然還不具備,因為侍從通傳,依舊是金色大廳。
“陛下?!庇H王行禮。
國王點點頭,他正拿著一塊上好的羊羔皮,仔細地擦拭著圣劍。
“陛下,這是我整理的,各地關(guān)于武器銷毀進度,和土地開墾情況的清單,請您過目。”
國王放下劍,接過清單,卻先看了親王一眼,展開顏色,“辛苦你了。”
懷爾德看得很仔細,一頁接著一頁,直到最后。當他放下文件,卻皺著眉頭,抬起目光,盯住親王,“就這樣?”
“領(lǐng)主們十分抵觸,他們編織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攀比,搪塞,就是不肯執(zhí)行。我不得不將他們一個個地叫到圣城,親自訊問,并責令他們加快進度。”
“還要加緊!這樣是不夠的!既然是你在執(zhí)政,你就得拿出辦法來?!眹跚弥募?,給親王施壓。
“陛下,我也想加緊啊!可您也知道,北邊并不太平。已經(jīng)有消息傳來,那些野蠻人可能會對我的領(lǐng)地展開進攻。您看——”瞟了一眼國王,親王扔出了題目。
“你想回去?”國王干脆挑明話題。
親王一愣,便抬頭說道:“我是你弟弟,是你最忠實的屬下,你讓我執(zhí)政,我就堅定的推行你的政策。如果你讓我回到歌德堡,我就一定把那些野蠻人阻擋在荒原里。無論如何,我都服從您的安排?!?p> 親王決定賭上一把,如果國王真的讓他回去,他就把朝局弄得再亂一點,然后去找太后。
但國王卻笑了,他拍了拍親王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你在議會上的發(fā)言,那份政令可能還沒那么容易通過呢!幸虧有你??!知道么?我就是需要這樣的你!能為我搖旗助威,鼓動聲勢!”
親王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就是國王的條件么?繼續(xù)幫他鼓造聲勢,建立個人聲望?就這么簡單?
“沒有世人的傳唱,哪來偉大的國王?!庇H王小心地回答,這是附和,也是試探。
“對對對!你說得太對了。你就還是留在圣城吧!這里更需要你!”國王笑瞇瞇的。
親王也很高興??磥響褷柕乱呀?jīng)滿足了,他開始像所有墮落的君主一樣,需要別人的吹捧和夸贊,來滿足他的虛榮心。如果懷爾德是這樣的國王,親王對登上王座,就更有信心了。
“至于歌德堡嘛……”國王只笑了一陣,就側(cè)頭對著親王說道:“讓威魯曼去那里好了,不能總在家養(yǎng)病,打仗才是他擅長的!既然你在幫他干活,就讓他幫你干活好了。你覺得呢?”
國王的目光里似乎有點東西,但親王沒看出來,但也沒關(guān)系了。大哥顯然是在給自己鋪路,將自己最大的政敵趕出了圣城,還有什么好擔心的?親王趕緊跪下,他感謝國王為自己的封地著想,竟派遣威魯曼駐守歌德堡。
國王也很高興!因為他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走出了這關(guān)鍵的一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