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福利院沒有醫(yī)生,生病了都得跑去偏遠(yuǎn)的衛(wèi)生院,每次來回都需要很長時間。今年聽說在大城市里工作的醫(yī)生要來,院長想著不能虧待人家,特意在活動區(qū)邊上獨立出三間屋子,將三間屋子打通設(shè)門,一間給醫(yī)生作臥室,一間客廳,另一間是醫(yī)務(wù)室。
此刻,在張晗醫(yī)生的床上,一個小紙人坐在黎瀟的袖子上,不久后又立起來,在袖子上來來回回走著,似是坐立不安,手里的紙片三叉戟跟著來回?fù)u晃。
他兩條黑線眉頭緊皺,思考著,為什么自己不能回冥界去?
難道,自己認(rèn)錯魂魄了?
若真認(rèn)錯魂魄,那豈不是害死了無辜之人?若是這樣,便是犯了大錯了,他心情焦躁起來。
......
黎瀟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床上。此時,方才想起來,昨日自己并未睡覺,好似在雜貨屋看到那個小白光后,便在黎府醒來了。
心中疑惑著慢慢起身,袖子上的牛頭小鬼沒有注意,直接被她起身的動作給甩了出去。
“啊......”牛頭小鬼大叫著被甩到了石灰地上,不過,他的叫聲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他用自己的短胳膊笨拙的坐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黎瀟。
魂魄居然又回來了?
難怪自己回不去,果然一顆驅(qū)魂丸是成功不了的!
橫線一彎,兩角向上揚起,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黎瀟沒有注意地面上的小紙片,而是觀察了一下四周,床前柜子上有一個相框,是張晗醫(yī)生和兩個中年人,他們笑的很開心,這應(yīng)該是她的爸爸媽媽吧!
而她的父親昨日已經(jīng)去世,媽媽,早已不要她了!思及此,哀傷的心緒又讓她的心情低沉下來。
她坐起來,雙腿向下一伸,一腳踩到剛坐起來的牛頭小鬼身上。
感受到腳下的異樣,黎瀟低頭一看,居然有一片“臟紙”,黎瀟臉上雖無表情,但腳已經(jīng)嫌棄的蹭了幾下,把那片“臟紙”蹭掉,便穿上她旁邊的小鞋子,往門外走去。
牛頭小鬼心里極度憤怒,居然敢踩本將軍!
氣死本將軍了!他暴躁的在地上踱步,本來就兇神惡煞的臉變得更加恐怖了!
想著,他便要出臥室的門,剛走到門口,便又往后退了幾步。
只見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口中念叨:“平心靜氣,冷靜,冷靜,不能暴露!”遂隱藏在門角,探出一個小紙片腦袋往外看去。
一出臥室門,黎瀟便看到了一個雜草叢生的客廳!
客廳里除了灶臺外,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灶臺旁邊擺著三排長長的桌椅,桌椅上全部都是晾曬的雜草。墻上有很多根鐵絲,鐵絲上面也用繩子掛著各種各樣的草,鐵絲和雜草交錯在房頂,讓這個客廳看起來和草屋一樣。
張晗坐在桌椅一旁的小板凳上,左手拿者一本書,右手拿者一把草。
她的前面有一個大木盆,盆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雜草。
沒錯!這些植物在黎瀟眼中,就是雜草。而在張晗眼中,這些都是藥材。
張晗起身問:“瀟瀟,你醒了,你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給人安定的感覺。
黎瀟不禁回應(yīng)著搖了搖頭。
張晗看到黎瀟回應(yīng)她,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那你先坐下,洗個手,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我給你下碗面吃吧!”張晗放下手中的書和草藥,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土。
黎瀟沒有回應(yīng),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只見張晗走到灶臺邊上,用塑料水瓢舀了一勺灶臺邊大水缸里的水,倒在一旁架子上的臉盆里,然后又拿起灶臺上的暖壺,往臉盆里加了一些熱水,笑著對黎瀟說:“過來呀,過來一起洗手!”
躲在角落的牛頭小鬼看到了水,想起自己曾被水淹過的感覺,大驚失色!決定暫時隱蔽。
黎瀟看著張晗站在洗臉架子邊上招手,像極了記憶中媽媽的動作,她心里瞬間暖暖的,便慢慢走過去和張晗一起把手伸進(jìn)去。
好暖和的水呀!好似能驅(qū)散所有的陰霾一般,水盆里的大手和小手緊緊的貼著盆底,似在互相給予生機。
“哈哈......你也喜歡這樣?”張晗笑出了聲問道。
“嗯......”黎瀟也跟著露出了笑顏。
“你笑起來真可愛!”張晗看著黎瀟的笑顏繼續(xù)道:“以后一定要多笑笑!”
黎瀟仰頭看著眼前的張晗醫(yī)生,她好似又和媽媽重疊了,遂笑著回道:“好!”
一碗熱乎乎的蘿卜排骨面下肚,黎瀟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瀟瀟,你為什么不愿意被收養(yǎng)呢?”張晗突然問。
黎瀟表情一怔,隨即又似泄氣般低頭。
“我想......等媽媽。”黎瀟輕輕的聲音傳出。
張晗將黎瀟的小腦袋扶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的媽媽沒有辦法來找你了......不過,等你長大了,可以去找她。”
“真的嗎?”黎瀟抬頭,眼中閃爍著光亮。
“真的,只要她還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活著,你就有希望能夠找到她?!睆堦涎凵裢虼巴?,似乎在看著遠(yuǎn)方的親人。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黎瀟跟著呢喃,也轉(zhuǎn)頭向窗外望去,不知為何,她心中的哀傷漸漸消散,臉上的笑容慢慢展開,心情開始明朗起來。
遠(yuǎn)處山頂上的白雪漸漸被烈日消融,天氣似乎要開始回暖了。
離開醫(yī)務(wù)室時,已經(jīng)接近正午,食堂門口陸陸續(xù)續(xù)有孩子過去排隊。中午排隊的孩子不多,因為上學(xué)的孩子會直接在學(xué)校吃飯,下午放學(xué)才會回來。
黎瀟并沒有過去排隊,而是直接去了生活區(qū)。
她剛剛做了一個決定,要努力學(xué)習(xí),好好長大!照顧母親,找到媽媽!
此刻心中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她勇敢面對生活,她要去找院長,她要上學(xué)。
她敲了敲門,院長辦公室無人回應(yīng)。
走到窗臺邊上抬起腳跟兒,朝屋里望了望,沒有人。咦,院長人呢?
回頭的瞬間,余光掃到地上,一個小白影一閃而過!
黎瀟低頭看了看周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想是自己看錯了,遂轉(zhuǎn)身下樓,往活動中心走去。
此刻,一路尾隨的牛頭小鬼喘著粗氣,躲在門口墻角,拍著自己的胸脯道:“好險!”
聽到黎瀟下樓的聲音,他又走出來繼續(xù)尾隨。
整個一層的活動中心和康復(fù)室都沒有找到,黎瀟邊轉(zhuǎn)身邊想著還能去哪里找?
突然,余光處又出現(xiàn)了一個白影閃過,黎瀟馬上轉(zhuǎn)頭看,只聽“刺啦~”一聲,這個小白影鉆到了一旁墻壁裂開的縫兒里。
難道是一個又大又扁的蟲子,這么小的縫,它怎么鉆進(jìn)去的?
黎瀟蹲下來,盯著這個縫端詳著。
縫兒里面的牛頭小鬼撐著這個紙片身體,一動不動,生怕被黎瀟看出點兒端倪。
畢竟,他除了有一個撕不開扯不爛的紙片身體和幾顆驅(qū)魂丸之外,幾乎什么法術(shù)都沒有。
奈何橋只通魂魄,凡是血肉之軀上去,會直接踏空掉入忘川河。
輪回道亦只通魂魄,凡是血肉之軀進(jìn)去,皆會被旋渦攪為爛泥。
他和馬面是土生土長的鬼仙,亦有鬼界的血肉之身,無法上橋,于是情急之下用枯紙作了媒介,這一魄在輪回道里既要保枯紙不損,又要追蹤黎瀟的魂魄,已然消耗了他太多靈力,余下的靈力他還要留到關(guān)鍵時刻傳訊和自保,所以堅決不能被抓住。
黎瀟等了一會兒,看到這個小縫兒沒有任何動靜,想著自己還有重要的事,便忍住好奇,站起來轉(zhuǎn)身走了。
沒有找到院長,她只能去找阿措老師試試。
此刻,阿措和張晗在食堂給孩子們打飯,中午孩子少,飯菜也差不多盛完了。張晗隨口和阿措聊著天。
“阿措姐,我上午和瀟瀟聊了會兒,覺得她是個挺乖的孩子?!?p> 阿措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成年后便留在了這里做保育員,孩子們都喊她阿措媽媽或是阿措老師。
她在福利院作保育員十多年了,一直只有她一個人照顧孩子,自從張晗來后,經(jīng)常幫她做許多活兒,她對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醫(yī)生妹妹很是喜歡,時常同她閑聊。
“乖是乖,心眼兒也好,就是倔!你看看昨個兒鬧得,非得撬門才行。人家愿意領(lǐng)養(yǎng),那是多大的福氣呀!偏她就不愿意,多虧人家夫婦不生氣,后面帶了小艾走,不然,還不知道咋整呢,讓別人看笑話!”
阿措一聽到瀟瀟就來氣,昨天她帶著小艾先去院長辦公室,囑咐張晗把瀟瀟帶過來。結(jié)果說門撬開了,里面的人卻睡著了,這丫頭一睡著,誰知道她什么時候能醒!他們和韓教授夫婦可勁兒說了一番,這件事才算作罷。
“阿措姐,你消消氣,她是個六歲的小丫頭,還不明白你的好,而且昨天那家人確實有些太突然了,怕是嚇著了她!”
“是呀!咱福利院符合他們領(lǐng)養(yǎng)條件的孩子們,都是提前發(fā)照片過去給他們看過的,也溝通過人選,都是備著幾個過來當(dāng)面聊聊天,選定里面的一個,沒有到院兒里再隨便挑這一說,孩子們個個都心思敏感,哪能這么整!”
說著,阿措抬頭看了看坐在食堂椅子上吃飯的孩子們,要不是因為舍不得這些孩子們,她也不會繼續(xù)留在這個小村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