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他們在路途中的客棧休息。
黎母見黎瀟今日時常皺著眉頭,便問她緣由。
聞言,原本低頭沉思的黎瀟抬起頭來。
“母親,哪里可以學(xué)功夫呢?”
黎瀟實(shí)是在想,那日說可以教她練武功的大哥哥會在哪里,不知還有沒有機(jī)會再遇上。
“學(xué)功夫......你為何突然想學(xué)功夫?”黎母靠在床邊,微微抬頭。
“若是學(xué)好了功夫,就能保護(hù)您和沁心妹妹了。”一張小臉堅(jiān)定地看向黎母。
黎母向黎瀟抬手,示意她過來。
黎瀟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床榻邊坐下,靠在母親的身上。
黎母摸著女兒的頭發(fā)道:“瀟兒,母親知你懂事,但不愿你習(xí)武。你父親因?yàn)榫篱w的任務(wù)喪命,你若是習(xí)武,怕是以后也免不了去那些地方,若是,你再出事兒,母親便沒法活下去了?!?p> 說著,黎母的淚水已經(jīng)流出,她用手帕擦了擦,繼續(xù)道:“瀟兒,別怕,我們?nèi)フ夷阃庠婺?,等我們?nèi)チ怂`都城,便沒有人敢欺負(fù)我們了?!?p> “外曾祖母?母親,你好似從未同瀟兒講過水靈城的親戚,你同瀟兒講講吧?!崩铻t仰頭看著母親道。
“好,母親同你說說,母親有五個姊妹,六個兄弟......”
黎母抱著女兒,開始講訴海家的故事。
黎瀟靜靜地聽著,思索著父親母親的艱難。
在他們這個世間,修士與普通凡人大都不會結(jié)合,因凡人大都只能活到花甲之年,古稀、耄耋的凡人老者在這個世間已是稀少。而修士的年齡則要比凡人長久的多,練氣級別的修士便能達(dá)到百歲多,筑基修士至少有三百歲的壽命,修為每上升一個級別,壽命則會隨之翻幾倍,具體的歲數(shù)世人也不知道,只是傳說有上萬歲的仙人。
而父親母親便是修士與普通凡人結(jié)合的一對眷侶。
母親本是水靈城海家的庶女,她自碧玉年華與父親相遇,二人便情投意合,私定終生。誰曾想,待父親上門提親之時,海家以二人年齡相差太大拒絕。
母親深知,父親雖然比她大三十余歲,但他是修仙之人,年齡的問題斷然不會是家族拒絕婚事的緣由,除非自己的婚事已有安排。于是,母親便逃離了家族,跟著父親在世間闖蕩,后來母親有孕,他們才和沓媽媽一起在水泉城附近安了家。
如今,母親已是許多年沒有見過家中親人。
聽母親講完,黎瀟才知道,原來海家竟是這水靈國的四大家族之一。
而最讓黎瀟意外的是,她有一位有靈根的親姨母,很小就入了水靈宗,成為了仙門弟子。
難怪母親說,等他們?nèi)チ撕<?,便不怕了?p> 心中踏實(shí)了些,黎瀟漸漸睡去。
這一日,黎瀟剛睜開眼睛便爬起來。
宿舍里的每個人都神情詫異地盯著她,但是,沒有人同她講話。
黎瀟也不講話,只是自顧自地收拾后,出了宿舍,往雜貨間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雜貨間門口,她蹲下身子,背朝著樓道,小聲喊:“牛頭將軍!”
“本將軍在!”門內(nèi)很快傳來了回答,只是這語氣有些不情愿。
黎瀟并未在意,謹(jǐn)慎著左右道:“你先不要出來,外面有很多人,等到宿舍樓里人少了,我會再來喊你。”
黎瀟想起昨日好似沒有商量何時出來,擔(dān)心他又亂跑,萬一被旁人發(fā)現(xiàn),她總不能每天都打架。
“本將軍知道!”他可是有靈力的鬼仙,雖然這靈力所剩無幾,但聽外面這動靜綽綽有余。
牛頭小鬼似是嫌煩,慵懶地翻身,繼續(xù)在柜子中棉被里閉眼睡著,又回到了前幾日那般高傲的將軍態(tài)度。
黎瀟一聽,心想,這小鬼竟然還有起床氣!
她轉(zhuǎn)身笑笑,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眾人正在集合,院長也出來了。
人群中,有人小聲討論:“聽說了嗎?昨天瀟瀟和米拉打了一架。”
說著,許多人便轉(zhuǎn)頭看向低著頭的米拉,這臉上的青紫可騙不了人。
而反觀黎瀟,巴掌的傷,因?yàn)閺堦厢t(yī)生及時給上了藥,今日已是消散了,只有嘴角有一點(diǎn)青紫,不仔細(xì)看亦是看不出來。
一些搗亂的孩子便低聲笑起來。
米拉將頭壓的更低,雙眼狠狠地盯著地面,仿佛要盯出洞來!
王院長收回看向黎瀟的目光,瞪著眼前的這群兔崽子喊道:“笑什么!都給我站好了,別東張西望,好好檢查自己書包里的東西都帶齊沒!”
黎瀟感受到院長的目光,想來,昨天打架的事情,他應(yīng)該是知曉了。
她未作反應(yīng),腳步亦未停留,往醫(yī)務(wù)室走去。
張晗正在吃早飯,聽到敲門聲。
打開門,見是黎瀟,神色喜悅道:“瀟瀟,第二日早起了哦!你來的剛剛好,進(jìn)來,同我一起吃飯吧?!?p> 黎瀟趕忙搖頭,道:“不了,不了,晗醫(yī)生,可以給我一些您不用的廢紙嗎?”
自昨日起,黎瀟便認(rèn)定了眼前的人。雖不是媽媽,但卻是這個福利院能唯一給她如媽媽溫暖般的人,便不由得連稱呼都變得親切起來。
“好啊,你先進(jìn)來?!?p> 張晗笑了,她并未在意這稱呼的轉(zhuǎn)變,而是為黎瀟這一日比一日好的狀態(tài)開心,今日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
黎瀟進(jìn)來后,她便去盛粥,道:“瀟瀟,先吃點(diǎn)吧?!?p> “不了,不了,晗醫(yī)生,我不是來趁飯的......”
黎瀟上前一步拉住她,頭和雙手一起左右擺動著示意,眼神中滿是乖巧。
若是每次來都吃,會不會不被喜歡了?
她很喜歡張晗醫(yī)生,便也希望著她能喜歡自己。
聞言,張晗輕聲笑了出來,用手摸著黎瀟的頭,道:“放心,你這點(diǎn)小肚子吃不垮我!”
雖表情是笑,但張晗的心中卻為這些孩子們感到難過。
福利院的孩子大都比尋常孩子心思細(xì)膩。
在還未懂人言時,所有的孩子都會通過觀察周圍之人的語氣眼色,知曉自己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溫暖家庭的孩子在寵愛下開始放松,轉(zhuǎn)而專注于自己的意識,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中,漸漸生出了自己的個性,或張揚(yáng)或安靜,但都是他們喜歡的方式。
而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一直都是把察言觀色放在第一位。因?yàn)闆]有足夠的愛來給他們安全感,導(dǎo)致他們大都自卑,或頑劣或乖巧,都是他們自我保護(hù)的方式,他們早早的便知道,哭鬧沒有意義,若是想得到,他們需要想更復(fù)雜的辦法。
而這些復(fù)雜,本不應(yīng)是他們這個年齡階段會思考的。
眼前的黎瀟,亦擁有這樣的復(fù)雜。
黎瀟看到晗醫(yī)生已經(jīng)幫她盛在碗里,便不再推托,安靜的吃了起來,但她的心里確是開心極了。
飯后,黎瀟拿著張晗給的廢紙回到宿舍,在自己床鋪下翻出一根短小的鉛筆頭,這是她在院子里撿到收起來的。
有時候她會拿著這個小鉛筆頭,在已經(jīng)滿是雜亂的墻上地上亂寫亂畫一番。阿措老師看到上面的杰作越來越多,只會訓(xùn)斥那些能上學(xué)讀書,有鉛筆的孩子,從未想到,她也曾胡亂畫過。想著,黎瀟的臉上似是多了一絲頑皮。
走到雜貨間,她喊了牛頭小鬼出來,依舊把他放在自己的袖子里,尋了安靜無人的地方,將他拿出,夾在廢紙間。
這樣,旁人便很難看到他。
“牛頭將軍,你能畫畫嗎?”
牛頭小鬼皺出一臉黑線,仿佛在問,你覺得本將軍能嗎?
看他皺眉,黎瀟又道:“可是這鉛筆很小很輕,你能開拉鏈,為何這鉛筆不行?”這語氣,似是嘟囔又像是疑問。
“開拉鏈?zhǔn)沟氖侨砹?,這只筆,光靠手上的力度,本將軍抱不起來!”牛頭小鬼把臉一橫,眼睛一閉,像是眼前的事情同自己毫無干系。
“那日夜里,果然是你自己先逃走的?!崩铻t不動聲色的道。
“......”牛頭小鬼靜靜呆在一旁,無言,這小丫頭竟然記仇!
他雖是被關(guān)在棉花里憋悶,但更多的是想試驗(yàn)驅(qū)魂丸在熟睡時的效果,正打算反駁,便聽到黎瀟的聲音。
“若是以后,你要走,記得告知我,這樣我便不用擔(dān)心你是被旁人逮著了。”黎瀟喃喃地道,似是想起了昨日自己尋了他一整天的失落。
聞言,溫暖的感覺又將牛頭小鬼籠罩,越看黎瀟,真是越可愛,比馬面可愛多了!
而黎瀟,確實(shí)很珍惜眼前的這個小紙片,他是唯一一個能同自己討論這兩個世界的人,雖然還有馬面小鬼,但她還未遇見。
想著,她便問:“你不畫,我如何知曉馬面小鬼長什么樣子?”
“馬面小鬼的紙片樣子......”牛頭小鬼思索了一番,便道:“我說......你畫......”
于是,半晌后。
一個線條歪歪扭扭,五官奇特,手腳長度不一,全身還帶有一種說不出的畸形感的“馬面小鬼”,橫空出世。
牛頭小鬼僅看一眼,臉上憋了幾秒鐘,便忍不住捧腹大笑。
黎瀟詫異極了,她看了看牛頭小鬼身上的線條,為何前世的自己畫得如此好看,而自己卻畫成這樣?
她不甘心的重新抽出一頁廢紙,提筆重來。
......
連畫十張,黎瀟拿著自己最新的作品,在太陽下看了看。
這馬面小鬼手里大刀還是不錯的!她心中正對自己一番稱贊。
豈料,旁邊傳來牛頭小鬼的聲音。
“馬嘴不夠長,眼睛不夠大,耳朵太圓了,頭大身小......”馬面小鬼撐開廢紙堆,探出頭和身子道。
黎瀟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將剛剛覺得不錯的畫,放在一旁,繼續(xù)畫。
“鬃毛太長了,鼻孔太大了......”
“眼睛又太大了,腿長了,他的腿哪有那么長!”
“眼神不對,頭......”
批評聲不停,且呈現(xiàn)來越挑的狀態(tài),黎瀟終于無法忍了,她打斷牛頭小鬼的話,面無表情地道:“你來畫吧?!?p> 聞言,牛頭小鬼默默地把頭縮了回去。
終于,太陽即將落山前,黎瀟看著這馬面小鬼的畫像,點(diǎn)了點(diǎn)頭。
牛頭小鬼探著頭瞧了一眼,勉強(qiáng)點(diǎn)頭,總算是有一點(diǎn)那畫中“馬面”的樣子了!
黎瀟的嘴角終于泛起了一絲笑意。
等她再畫的熟練些,她便可以去警世閣發(fā)任務(wù)了,這樣應(yīng)是比自己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