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漸漸走遠，黎瀟神情凝重起來，迅速起身，悄悄跟隨。
方才，她突然憶起，牛頭小鬼連一只鉛筆都抓不起來，馬面小鬼能拿著二兩白銀到處跑嗎？
很明顯，此人的話中有假。
黎瀟暗自猜測，他既這般隱瞞來打探消息，定然知道些線索。
故此，她悄悄尾隨。
在那人出仙府大門時，她躲在不遠處，聽到門衛(wèi)們嚷嚷道：“你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卻見他似醉酒般，推開門衛(wèi)，迅速往街道中走去。
兩位門衛(wèi)大哥見情況不妙，猜測許是賊人出逃，當機立斷，一位追出尋人，另一位快速回府報信。
黎瀟跟在他們身后，亦是追到了大街上。
那人越走越快，漸漸跑了起來，幾人如貓鼠追逐般，穿梭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
黎瀟本意并非抓他，而是想知他去往何處，住在何地，待她細想法子再作打算，可被仙府護衛(wèi)們一摻和，未過多久，眼前便沒有了那人的蹤影。
待她無奈返回仙府時，水津律已在門口等候。
他似是在出神，面容有些復雜。
“律哥哥，結業(yè)大比結束了？”黎瀟上前詢問。
水津律抬頭瞧見她，微微擠出一絲笑容，道：“結束了，你可追到了？”
“未追到，他跑得太快了！”黎瀟有些失落，隨后抬眸，道：“你怎知我去追人了？”
水津律一怔，道：“護衛(wèi)告知。”
這護衛(wèi)并不是仙府護衛(wèi)，而是父親派來守護他的護衛(wèi)......
黎瀟了然點頭。
此時，冰洛天一行人笑著走來，待看清門口的黎瀟和水津律時，他們的笑容更加肆意。
“你們聽說了嗎？水家那小子被學監(jiān)訓斥了，哈哈哈......”
“定是道心出了問題，還修什么道！回家娶老婆過日子去吧！”
“哈哈哈......”
冰洛天肆無忌憚地取笑，其他人跟著附和。
水津律的拳頭緊緊攥起。
“律哥哥，我們先回去?！崩铻t見狀，拉著水津律的袖子向馬車處走去。
一日時光消逝，此時已近黃昏，馬車行駛在人煙漸漸稀少的街道中，已接近城郊。
一路上，水津律沉默不語。
黎瀟雖好奇發(fā)生了何事，但他不說，她便未強問，本想將紙將軍的消息告訴他，見他已經如此傷神，便未開口。
待馬車在黎家門口停下時，黎瀟輕聲道：“律哥哥，可要下去坐坐？”
水津律微微頷首。
片刻后，二人在杏樹下的老地方喝茶。
此時，水津律的心情已舒緩了些，他輕聲道：“瀟妹妹，今日，我確被學監(jiān)訓斥了?！?p> “可是冰洛天那些人害你？”黎瀟猜疑道。
“是我道心不堅，與他們無關?！彼蚵晌⑽u頭。
“何為道心？”黎瀟皺眉，關于修道之事，他所知甚少。
水津律淡淡而答：“便是求道之心，每個人的道心都不同，但只要心之所向堅定，道心便堅，你可還記得你曾問我，為何修行？”
“自由......”黎瀟自然記得，四年前，陪他往去往水靈山，那是他們初次平心地談話。
水津律頷首，神色暗淡，道：“但今日我道心不堅，未得自由。”
“為何會如此？”黎瀟疑惑發(fā)問，他怎會突然放棄心中向往？
水津律微微低頭，神情復雜。
今年的道心比試是在鑒心幻境中，鑒心幻境，乃是水靈宗掌門用法術所凝的幻境之地，用來鑒定修士的道心。
幻境中，仙者問他，為何求道？
他答，為自由。
仙者揮手，他的眼前出現了一扇大門。
第一扇門內，鋪天蓋地的金銀財寶，他視若無睹。
第二扇門內，眾人擁他入帝王之位，他不為所動。
第三扇門內，文人雅士對他趨之若鶩，他抽身離去。
第四扇門內，各色佳肴香味撲鼻，他徑直前行。
第五扇門內，父母為他和一個女子大婚，他猜想應是瀟妹妹，便想看清她的面容。
他知這只是幻境，且知離開便得了自由，卻任由人心好奇驅使，駐足停留。
故此，道心不堅，未求得自由。
幻境仙者囑咐，大自由乃化境之人所得，他的求道之路，必將漫長。
眾學子皆為初入仙門，并非只有他一人未通過，但兩位學監(jiān)本對他有所期寄，見他失敗，故此訓斥了寥寥幾句。
關于這場道心試煉，他并未對黎瀟詳細說，只是簡單將他的想法告知。
“我亦不知，許是我的求道之因并非心中真正所求?！狈讲旁隈R車中，他已是思索了許久，為何修行，須再斟酌。
“這可會影響你以后的修行？”黎瀟擔憂道。
“無妨，修行本就艱難，道心之事，亦非一朝一夕能入化境，往后我多琢磨便好?！彼蚵傻换卮?。
“那便好。”見他想通，黎瀟亦放下心來。
不多時，水津律便起身離開，他知道，太陽落山，瀟妹妹便要睡覺了。
傍晚，黎瀟躺在床上，思索今日所見所聞。
沁心妹妹雖未找到，但她已經發(fā)消息給警世閣和母親，建議在各地仙府尋找一番。
而今日所遇之人，雖不知他所言真假，但至少有了方向，那人身形輕快，隨身攜帶書卷，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百姓，應是文人游俠之流。
細想來，今日的收獲頗豐。
不僅有了馬面小鬼的線索，還知曉了許多修行之事。
原來仙者也需要理論考試。
原來練習吐納靈氣的姿勢，可以隨心所欲，只要達到身心自在便可。
原來修行之由這般重要，竟是道心之源。
可惜自己沒有靈根，若不然，還真想試試，這般思索間，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