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濱境內(nèi)的風(fēng),蕭瑟吹過,帶起一陣刺鼻的毒氣酸味,拂過每個人的身上。
余生鐵青著臉色,長出一口氣,道:“我沒什么好解釋的,當(dāng)年…的確是我,才害的龍師弟你與碧笙小姐陰陽相隔。”
陳驀?yán)湫Φ溃骸罢f什么都晚了,我問你,你可曾有過后悔?”
余生嗤笑了一聲,抬起頭望天,仿佛是對面前的男子,又好像是對自己說的:“后悔?是啊,是曾后悔過的。但時至今日,我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我可不像某些忘恩負(fù)義的人,殤長老的恩情,我一輩子也報答不了,他讓我做什么,我自然會去做什么?!?p> 余生的這幾句話,如尖刺一般扎入陳驀的心臟,讓他原本暴戾顫抖的面孔漸漸轉(zhuǎn)為茫然。
思緒如潮,波濤翻涌。
是什么,在記憶的深處輕輕回蕩?
八年前,望月峰腳下,一個得道老者在山下小村子門口撿到一個小小的病危孩童,老者見當(dāng)時天色凄涼,季節(jié)寒冷,東方天空即將落下雪花,怕這個十歲左右又身患疾病的小孩凍死在這片荒郊野外,于是他好心的將這孩子帶回了山上的望月仙閣之內(nèi)。
五六年來的光景,他不僅治好了這個孩子體內(nèi)母胎遺傳下來的急癥,還傳授了他仙閣的鎮(zhèn)閣之寶,《太虛赤陽訣》。
沒想到這個孩子自從身上的疾病好全了后,悟性大漲,修煉玄功一年,踏入地元境,三年便到達(dá)天元大瓶頸,也就是如今仙閣四大天才弟子所到達(dá)的修真領(lǐng)域。
這樣一個奇才之子的橫空出世,基本為天下所有的修真門派所妒忌、羨慕,誰不想門中也能出個這樣一個驚才絕艷之輩?有了這種能人,稱霸天下正道的日子自然指日可待矣。
四季更替,歲月如歌,懵懂少年在一路的修心悟道之中不斷成長。記得那一年,望月峰之巔似乎劃過一道天地異芒,日月為之失色,百花為之傾倒,他,突破了金玄之境,成為了望月閣三百年來第一位,最年輕,實(shí)力僅僅弱于閣主的內(nèi)門弟子。
往事終歸是過去,人這一輩子,永遠(yuǎn)是活在未來當(dāng)中的。
陳驀,或者說,從此刻起,他已完全變回了三年前的龍陽,容貌早已改回,鬢角的細(xì)微白發(fā)可看出他的人生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霜雨淋,但龍陽的眼睛,蒼勁如劍,沒有絲毫膽怯與畏懼。
一絲絲桀驁的崢嶸,從龍陽的全身發(fā)散而出,青色光芒凝聚赤菱長戟身上,一股磅礴神秘的力量,從其體內(nèi)爆發(fā)。
一直恬淡冷觀的劍心老人,臉色在這一刻徹底變了,驚駭?shù)溃骸疤摮嚓柦鹦p峰!這…”
不只是劍心,靈陣內(nèi)的其余三人也開始不安,因?yàn)樗麄冇浀茫昵?,這個龍陽的玄功才只是初期小成,沒想到常人三十年的路,被他三年就走到了,悟性也當(dāng)真是驚世駭俗了…
龍陽盯著面前的四人微微一笑,身后是燭龍與水蛟龍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嘶鳴。他無情無聲道:
“既然都在這里了,老賬新仇,各位有興趣一起算嗎?。俊?p> 話音剛落,赤菱長戟在少年手中飛速變紅,毒濱周圍的溫度在這一瞬間瘋狂暴漲,空氣熱潮像蘇醒的火龍,一絲絲的熱氣在虛空蒸騰,從天空落下的大片雨水,在靠近龍陽身體三丈內(nèi)的時候,瞬間蒸發(fā)消散,不留一點(diǎn)降落的痕跡。
眾人大驚,身形飛速后退,血羅剎心氣高傲,不肯讓步,血劍祭出,天地間煞氣波動,魔光四射,一道恐怖無匹的劍道紅芒,與龍陽的赤菱古戟硬撼在一起。
呼吸間,茫茫雨聲中,有爆竹裂開的“嗶啵”聲響起,赤菱劍就像巨浪中乘風(fēng)碎浪的堅韌之舟,勢如破竹,斬斷血劍凝結(jié)出的護(hù)盾,撕開天穹之下的魔煞氣息,只一劍,便讓青龍教中道行足以驚動正派祖輩的血羅剎,仰天吐出一口驚心動魄的鮮血。
血劍,在青光中碎裂成無數(shù)碎片,墜落在泥濘路上,深深陷入。
眾人見到,站立在雨霧中的血羅剎冥云,右手已經(jīng)鮮血淋漓,恐怖的血紅之色正在一滴一滴不斷的匯入到地上的雨水中,觸目驚心。
“多謝留情...”血羅剎終于支持不住,悶哼了一聲,半跪在地,低下了頭。
那一招下去,其實(shí),龍陽雖殺不了冥云,但要廢去他集于一生劍術(shù)修為的右手,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然而他卻放過了冥云。
這個縱橫了十年風(fēng)光的少年魔頭,今日,在這南澤鋪天蓋地的靈氣法陣之下,竟破天荒的朝一個同齡人屈服低首,說出那句感謝并道歉的生澀話語。
龍陽淡然道:“三年之前,青王以他親生女兒為誘餌,引起了百年浩劫正魔大戰(zhàn),這一戰(zhàn)死了雙方多少的年輕弟子,屠戮了天下多少的無辜百姓,若換做三年前的我,自然會毫不猶豫的除惡誅魔。”少年話鋒一轉(zhuǎn),目光盯著余生冷笑道:“不過今日,我還有比分辨善惡更重要百倍的事情要辦,請魔教的幾位和凌天劍宗的前輩就先離開此地了?!?p> 這兩句話內(nèi),語氣音調(diào)充滿了狂妄與無禮,倒是很符合一個年少得志的修真天才該有的樣子。
錢鏡、血羅剎與毒靈子三人對望一眼,雖然面色難看至極,但眾人都分得清場合輕重,明白如今面前的這個少年不知修習(xí)了什么法術(shù),今非昔比,從血羅剎的慘敗看來,自己遠(yuǎn)遠(yuǎn)不是此人的對手,于是低聲交流了兩句,然后錢鏡帶頭道:“龍公子,山水有相逢,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走了,有緣再會吧?!?p> 說完,錢鏡將好不容易召喚出來的與燭龍撕斗了有些時間了的水蛟龍收入到他手心處一直握著的一個玉面方鏡之中,然后朝身后二人使個眼色,三人低喝一聲,幾個起落就離開了毒濱。
“劍心長老,你還有事?”望著剩下的劍心長老和余生,龍陽的眼光驟然一冷,飄向前者,低聲道。
劍心老人哼了一聲,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但他不知為何,似乎有些忌憚這個方才年過二十的狂妄少年,最后狠狠看了他一眼,似想把他的樣貌牢牢記住一般,然后才拂袖踏步朝魔教三人離去的方位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