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夏雨晴站在車站等待著去往一中分校的公交車。她和劉頔在一起之后,每次返校,劉頔都會陪她一起等車上學?,F(xiàn)在他們分手了,只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想起和劉頔在一起等車上學的情景,夏雨晴黯然神傷。她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反正本來就是一個人,沒什么大不了的。
正想著,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夏雨晴回頭一看,是劉頔。
劉頔笑嘻嘻的對夏雨晴說:“小丫頭,怎么這么晚才出來?我都等好幾個小時了?!?p> 夏雨晴看看兩邊,四周沒有什么遮擋物可以藏的下一個人的。心想:剛才來的時候沒看到他呀,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從哪冒出來的?我剛剛怎么沒看見你?”夏雨晴問。
“秘密?!?p> “愛說不說?!?p> 夏雨晴轉(zhuǎn)身就要走,劉頔連忙拉住她:“我說,我說,我一直在那家店里,跟店里的老大爺聊了好幾個小時的天呢?!?p> 夏雨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來是正對著車站的小商店,里面的老大爺看到他們朝這邊看,還對他們點點頭。
劉頔摘下書包打開,夏雨晴看到里面裝滿了零食和飲料。劉頔說:“這里面全是給你的,都是從老大爺那買的?!币贿呎f,一邊拿出一瓶飲料,擰開瓶蓋遞給夏雨晴。
“我不要,你來這里干什么?”
“送我女朋友上學?!?p> “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我不同意!”
“······”
夏雨晴和劉頔來到學校附近的公園里,坐在荷塘邊的長凳上。由于正值深秋,里面的荷花早已凋謝消失,只剩下一些凋零的荷葉和枯萎的蓮蓬,伴著蕭瑟的秋風,更增添一份衰頹蕭索的氣息。
夏雨晴本來心情就不怎么好,看著眼前的景象,聯(lián)想到自己這么多年在家里的境地,心里更加傷感。劉頔也不說話,此刻的他收起自己剛才那副無賴和嬉笑的臉,換上一副嚴肅正經(jīng)的表情。他臉上的神情有些疲憊,應該是因為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背聊S久,夏雨晴突然念出一聯(lián)詩。
“丫頭,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沒有,我能遇到什么事兒?”
“那你為什么突然請假,回來對我不理不睬,還要跟我分手?現(xiàn)在還念這么凄涼的詩?!?p> “我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
“那不是理由?!?p> “是?!?p> “你不喜歡我了?”
夏雨晴沒有回答。
劉頔把夏雨晴的臉轉(zhuǎn)過來,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一遍:“你不喜歡我了?”
“嗯?!?p> “別說‘嗯’,說是或者不是?!?p> “對,我不喜歡你了?!?p> “你的眼睛在撒謊?!?p> “切!故弄玄虛,搞得自己好像大師一樣,你哪里看出我的眼睛撒謊啦?”夏雨晴把臉轉(zhuǎn)向一邊。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不許打岔?!?p> 兩個人因為夏雨晴的這句話笑了一下,接著又陷入沉默。
夏雨晴不知道該怎么跟劉頔講清楚這件事。從一開始,她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有一種深深地擔憂,她很害怕劉頔知道自己家里的真實狀況和她在家里的地位。她不是一個愛撒謊的人,除非提到自己的家庭;她從不主動談?wù)撟约旱募彝?,除非有人問起?p> 學生們之間聊天,多多少少都會提到家庭、提到父母,雖然她盡可能的避免參與這樣的話題,但不可能完全避開。所以在一些不得已的、實在避不開的情況下,說到自己的父母家庭時她只能支支吾吾蒙混過去。
盡管她很少說什么,大家還是從她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一對開明、大度、明理、慈愛、寬容的優(yōu)秀父母形象;一個溫暖和諧、幸福美滿、其樂融融的家庭。
她不是故意說謊,只是想維護父母的面子,即便只是出于孝道,她也不能到處宣揚自己的父親是多么的暴躁粗鄙、兇神惡煞、乖戾蠻橫啊!何況家丑不可外揚,她不想別人知道自己家里天天雞飛狗跳爭吵不斷!
她很害怕,如果劉頔知道父親是那樣一個人,如果劉頔知道自己生活在那樣一個家庭里,如果劉頔知道自己在家里沒有任何地位,自己過得根本不像自己平時所說的那樣好,而是經(jīng)常被打罵嘲諷,他會怎么看待自己,以后還會尊重自己,還會對自己好嗎?
對于自己沒有一個和睦的、正常的家庭這件事,她是深感自卑感的,她一直覺得遺憾、覺得丟臉、甚至覺得那是自己致命的缺陷,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這個事實。她常常哀嘆自己的命運,為什么自己會出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里?為什么自己的家不像別人家里那樣溫馨和睦?
因為自己的家庭,她連戀愛都談的沒有底氣。
“我······我們現(xiàn)在才上高中,還是學生,不應該談戀愛,應該好好學習······”
“是不是你家里人知道了?”
“嗯?!?p>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叔叔阿姨是不是罵你了,你請假也是因為這件事吧,為什么不早點跟我說,害我擔心死了,還以為你真的不喜歡我。”
“沒有,不是?!毕挠昵鐕肃橹?。
劉頔一把把夏雨晴攬過來抱在懷里,被劉頔抱在懷里的那一刻,夏雨晴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這是在她的印象中,第一次被人抱,還是被一個男人。她聽到劉頔的心騰騰騰騰跳的很快,她想把劉頔推開,劉頔抱的更緊了。
她從沒有跟任何人有親密的身體接觸,她習慣跟所有人保持距離,這也是受家庭影響,因為從記事起到現(xiàn)在,她從來沒有和家人之間有過任何親昵的互動。
掙扎了一會兒沒用,她索性順從的靠在他懷里。
“我就知道,你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我們不分手好嗎?無論什么事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的。”
劉頔說了很多很多話,向夏雨晴傾訴衷腸,夏雨晴徹底妥協(xié)了,同意不再分手。她心里太苦了,一點溫暖和甜蜜就能使她馬上淪陷。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當然了,傻丫頭?!?p> “那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沒有你想像的這么好,還會對我好嗎?”
“當然會,我喜歡的是原本的你,不是我想像中的你啊?!?p> “那如果有一天,我爸媽對我不好,你還會對我好嗎?”
“如果他們對你不好,我就帶你遠走高飛,離開他們?!眲㈩E低頭看看她,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聽到這句話,夏雨晴一激動,差點把自己的真實家庭情況和盤托出,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她終究是沒有勇氣,讓別人看到她那個殘破不堪的家庭。
接下來劉頔的一句話徹底打消了她的念頭。
“傻瓜,別想那么多了,我未來的老丈人老丈母娘怎么可能對他們的寶貝女兒不好,對不對?我們都會對你好的。”
是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不幸。
她很慶幸,幸好剛剛自己什么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