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遇總有時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吳逸鼓起他有生以來都不曾鼓起也沒必要鼓起的勇氣說出口的一句老掉牙的搭訕的標(biāo)準(zhǔn)臺詞,而少女的回答卻也有點老掉牙的感覺。
她說:“嗯?!?p> 他也說了聲“嗯?”不過是疑問語氣。
吳逸現(xiàn)在真的很疑惑,他說出那句話就預(yù)測了結(jié)果——身側(cè)的少女會一臉嫌惡地回答說沒有,可是少女的回答完完全全地出乎了他的預(yù)料,不過也印證了一點,這一位在地鐵上看書的少女并非他之前遇到的那一位。
他可不記得那一位少女有見過他,正如他沒見過那一位少女的正臉一樣,那一位少女一定也沒有見過他的正臉,因為直到他到站匆匆離開時,那一位少女都沒有抬起過頭。
雖然當(dāng)他走下地鐵后,那一位少女可能也跟著下了地鐵,但是那一位少女是不可能會看到他的正臉的。
吳逸這人有一個習(xí)慣,走路除了過十字路口時,從不會回頭看一眼身后走過的路,而地鐵站可沒有什么十字路口,從他下地鐵的位置出站更是連個拐角都沒有,他更不可能會回頭。
想到這里,吳逸在心里一嘆,這次是真正的憂郁的嘆息了。
本來應(yīng)該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驚喜,此刻變得像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的惆悵。
有時候吳逸覺得自己很奇怪,當(dāng)初那一位少女讓他如此戀戀不忘,只是因為人家在地鐵上看書的行為與周圍乘客看手機(jī)打盹的行為格格不入罷了,為什么這一位少女明明也是在地鐵上看書,明明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想的還是那一位呢?
真是奇怪??!
吳逸突然覺得自己讀大學(xué)時應(yīng)該選心理學(xué)的,那樣他就能知道這種心理的名字了吧。
吳逸雖然想了很多,但時間的消逝并沒有因此加快或是變慢,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少女正把書合上,然后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你不記得了,有次我上班快遲到了,口里喊著‘等一等’,匆匆忙忙地跑到電梯門快要閉合的電梯門前,看到你正面無表情地按了關(guān)上電梯門的按鈕?!?p> 少女說這話時就像她話里描述的他一般面無表情,不像一個別被人導(dǎo)致上班遲到而生氣的樣子,不過還是讓吳逸覺得有那么一絲尷尬,尷尬不是因為他讓別人遲到了,而是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前面說過,他的生活節(jié)奏很慢,而若要節(jié)奏慢起來,就得健忘。
日子雖然單調(diào)而重復(fù),但細(xì)究起來,每一天總有那么一點不相同的地方,要是把每個日子的細(xì)節(jié)都記下來,往往徒增很多煩惱,會想起這一天的某一刻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比如因為一個小錯誤而被老板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什么的,比如因為突然增加業(yè)務(wù)而不得不加班到晚上八九點,或是天氣預(yù)報說是多云所以出于疏懶就沒有帶傘,然后下班時下雨了……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這句話經(jīng)常被人說起,卻也不是說說而已,而是事實本就如此,所以健忘像是活得自在的一種前提。
只有把不如意的事統(tǒng)統(tǒng)忘掉,吳逸才能在下班后還能仰望仰望天空,乘地鐵時觀察觀察人群,下地鐵時本來若是坐公交只需要七八分鐘就可回到暫居地,他選擇慢悠悠地徒步半個小時才到達(dá)。
說這么多,就是想說吳逸是個健忘的人,但是呢,他也不應(yīng)該回想不起來關(guān)于這個少女的記憶啊。
這個少女雖然沒有像那位少女一般只留個背影就讓他見之不忘,但是模樣是他喜歡的類型,正常來說,要是他們見過,哪怕只是從電梯門逐漸閉合的縫隙里的一瞥,也會讓他記憶深刻才對???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看著吳逸尷尬又疑惑的表情,少女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從自己的手提袋拿出一個眼鏡盒,再從里面拿出一副金邊眼鏡戴上。
“現(xiàn)在想起來了吧?”少女問道。
“……更想不起來了……”吳逸有些無語,他很久以前就不喜歡眼鏡這種東西,這東西雖然會讓視力不好的人看這個世界看得清楚一些,但是他覺得太大,容易遮住人的臉,讓一張好看的臉變得平平無奇,比如現(xiàn)在。
少女戴上眼鏡后,由以前的小家碧玉變得成熟知性,就像他所見過的所有戴眼鏡的女性。
無論什么東西,只要數(shù)量多了起來,就變得平平無奇了。
他敢說現(xiàn)在如果立刻下地鐵,下車他們再次遇見,少女還是戴著這幅眼鏡,他會認(rèn)不出少女。
眼鏡,真是萬惡之源……吳逸在心里哀嚎著。
“真的?”少女逼視著吳逸,似乎想通過他的面部表情讀取他心里的真實想法。
“額,真的……雖然想不起來,但是讓你遲到了,我很抱歉。”吳逸道歉道。
“不用抱歉,我又沒有說我遲到了,”少女收回目光也收回眼鏡,繼續(xù)說道,“我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本來有些生氣的,但是我后面發(fā)現(xiàn)我要坐的地鐵是在對面……大概是太心急犯迷糊了,說起來還得謝謝你。”
“呵呵……”吳逸尷尬地笑笑,他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值得感謝的,只能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不過既然并沒有讓對方遲到,他確實不用抱歉了。
“還有,我發(fā)現(xiàn)了,那幢辦公樓的電梯好像有問題,就是在門快合上的時候按那個按鈕并不能讓電梯門打開,所以我還覺得錯怪你了呢?!鄙倥a(bǔ)充道。
“額,沒事……”吳逸嘴里這么說著,心里卻在暗暗吐槽,眼鏡這玩意兒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戴上眼鏡之前少女是一個安靜的少女,怎么戴過一次眼鏡后少女是一個活潑(話多)的少女呢?
“對了,你是在幾樓上班?我記得你坐的電梯最高直到九樓吧?”少女問道。
“八樓?!眳且荽鸬?。
“八樓?八樓是什么公司來著?”
“一家不值一提的小公司。”
“是嗎?好想八樓只有一家公司吧?”
“這大概是你的錯覺。”
“是嗎?”
“是的?!?p> “哦哦。”
“你又在幾樓上班呢?”
“十六樓?!?p> “哦?!?p> 本來因為少女簡單的回答后,他為了讓話題繼續(xù)下去(鬼知道他當(dāng)時為什么想讓話題繼續(xù)下去)就問了問少女,然而問了這一問之后,他就問不下去了。
接下來該問啥?你在哪個公司上班?他問這個干嘛?
還好,不用吳逸再問什么話題,地鐵就到達(dá)距離他們公司最近的一站了,然后嘛,不用多說,吳逸麻溜地下地鐵了,也沒有要跟少女一起走的意思,在他發(fā)現(xiàn)這一位少女跟那一位不是同一人的時候,他就有點興趣缺缺了,盡管她的長相是他喜歡的類型。
然而然而,出站后,少女跟了上來……
這只是吳逸覺得的,畢竟從少女的話中可以知道,她是跟吳逸在同一幢辦公樓上班的,只是不再同一樓層同一公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