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墜落
四月或許是個離別的季節(jié)，不過不是人的別離，而是花與樹的別離，比如夜幕降臨許久后華燈盛放的此時，一輛風之班車從河面行駛而出，載著揮別柳樹的柳絮們向著更高卻未必更純粹也未必更像黑夜的未知夜空飛去。
風之班車是沒有封閉的車窗的，所以隨處即可是站臺，任哪一團柳絮見到了什么美麗的景色或只是像只飛蛾一樣被路燈迷了眼而想停下未知的旅程，即可離車出站。
可惜的是，中途下車的旅客們，終究會少看很多風景，而且在第二天清晨，它們將會搭乘臭烘烘的死亡班車從而結束自己輕率的一生……
“能飛，為什么不飛得高一點遠一點盡興一點呢？”時未背靠著石橋看著沒飛多久就要落地為塵的柳絮，在心底一嘆，他更感嘆的是：
美好的東西為什么總是如此易逝呢？
一團團柳絮像雪花一樣緩慢地從不高的空中落下，有少許落在時未的臉頰上，就會被他拈起放在掌心，然后把它們再度吹起，可惜，風之列車已經(jīng)遠去，盡管他幫了個小忙，也沒法讓它們再度上車。
“哎！”
時未低頭看著被他吹起又落下的柳絮，又是一嘆，忽然，他似是感覺到了什么，猛然一抬頭，看著他正前方的空中，他隱約看到一團不大不小的陰影正在墜落，由于太遠，他沒有看清，但是他大概知道這即將墜落的陰影是什么了。
未知的東西才是可怕的，而既然已知，就不用怕了。沒有絲毫害怕它是某種高空墜物（廣告牌之類的）而要躲避的意思，時未就這樣看著正上方的陰影，看著它從模糊的陰影慢慢顯現(xiàn)出長條形的輪廓，再從長條形的輪廓顯現(xiàn)出人的輪廓，最后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形象躍入他的眼中。
歷經(jīng)三分鐘，或許是三十分鐘，在時未的注視下，一位白衣女子從天而降，緩緩落入他早已攤開的雙手中。
女子入手，他感覺她輕如羽毛，也許，是如柳絮，他把視線移到她的臉上，心里緊接著便出現(xiàn)“漂亮”二字。
她長著一張有別于現(xiàn)在大多數(shù)被人認為漂亮的女性的瓜子臉的臉蛋，圓潤而小巧，搭配著不僅同樣小巧而且還精致的五官，顏值已經(jīng)蓋過若干明星了。
當然，顏值什么的，時未不是很在意，而是她的臉的園，這讓他感覺很舒服，總想用手去撫摸她的臉的輪廓。
時未很多年沒見到漂亮的圓臉了，更何況是沒有化過妝的。
“真像一件藝術品！”時未仔細觀察這張臉，在心里夸贊道。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炙熱，也或許是他太激動而讓自己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抖動一下，躺在他手中的女子睫毛微顫，轉瞬便徹底睜開眼睛，與觸不及防的他四目相對。
四目相對時，時未并沒有即刻躲閃，而是把之前欣賞的神色，轉為平靜地看著她。
“她的眼睛果然沒讓我失望，不管是閉著還是睜著，都與她的臉十分合稱，不顯得大到滲人，也不顯得小到娛人。嗯，她的瞳色更為出眾，黑如鄉(xiāng)下的夜色，似有星子在閃。”
“他是誰？”
朱萸打量著正在盯著她看的男人，心里冒出這么一個疑問。
一般情況下，任何一位女性在察覺自己被一位男性盯著看時，不會先思考對方是誰，而是會先在眼里給對方的顏值打一個分后，再給對方一個或鄙視或挑逗的眼神，然后轉移視線。
但是朱萸在看到眼前男子的第一刻，她就察覺到一種濃濃的熟悉感，她敢保證不是所謂的見色起意……他長得也就只能說是中等……所以，她覺得他們應該是見過。
想到這里，朱萸繼續(xù)打量著眼前男子，然而打量了許久還是沒有想起關于他的記憶。
“難道是我的錯覺？”朱萸莫名有些失落，她總感覺自己好像少了一段記憶，這讓她很不舒服，便不信邪地又打量起時未。
“……”時未雖然奇怪于白衣女子的行為，但一直并未出聲阻止，畢竟給人家看兩眼他又不會少一塊肉，只是待她又又看時，他有些不耐煩了。
他出門瞎走時，時間已經(jīng)是九點了，之前又等她落下來等了不知多久，剛剛又和她對視了許久，他感覺是時候回去了。
回家的念頭一起，時未懶得顧及她的打量，抱著她往橋上的欄桿輕輕一放，走人，這動作連貫得朱萸一時間竟是沒反應過來，而等她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走了幾米遠。
“……”
我……我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吶？朱萸從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個沒臉的家伙的影子，頓時一股無名火起。她從橋上起身，就要追上去與他理論一番（雖不知道理論什么），卻在半途想起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想到了那個無臉的家伙說的事情。
她將會在人間停留七天……她喜歡的人才能看到她……告白……
“等等，他是我喜歡的人？”看著把她“扔”在橋上毅然離去的家伙，她有點懷疑無臉的家伙是不是搞錯了。
可惡，都是討厭的家伙！朱萸一邊罵著那個事情沒有說清楚弄得她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做的無臉家伙和近在眼前的家伙，一邊追著后者而去。
關于后者，不管朱萸覺得他怎樣，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他是能看到她的，而且他剛剛還抱了她……這個無臉的家伙就沒有說……就算他不是她喜歡的人……是才怪，我要是喜歡他，剛剛我會想了半天都想不起丁點兒關于他的記憶？
哎呀！亂七八糟的！總之追上去，問個究竟。
思緒幾轉，朱萸朝著那到又走了十幾米已走入人來人往的街道的身影追去，并很快追到。
“嗨嘍，帥哥，你能看到我吧？也能聽到我說話吧？”朱萸跑到他面前如是打招呼道。
他無視了她，直接從把她當空氣穿過。
“……”第一次，不第二次遭受冷遇的朱萸此時覺得很無語，非常無語。她雖然不注重外表，但也知道自己的外表絕對不低，至少把生前的自己放在熱鬧的街上，那回頭率不說百分之百，百分之五十也是有的吧，如果把那些重度低頭族去掉，怎么說也得七八十吧，可這赤裸裸地無視是怎么回事？
朱萸跺了跺腳，不服氣地又追上去，她還不行他能一直無視她。
“你裝看不見也沒有用，我知道你能看見我，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剛剛像個花癡一般看著我的臉？”
無視。
“還有還有，你剛剛是在抱著我哦，在我不知情地情況下你抱著我，這是非禮，可是不對滴。不過要是你回應我，我就原諒你了。”
無視。
“嘰里呱啦……”
茱萸一路跟著他，也煩了他一路，當然，她也被他無視了一路，中途她都差點認為他抱著她的那一幕是她剛從那片空間出來后造成的影響。一說這個茱萸又想罵那個無臉的家伙，他居然沒說進入門后會怎么樣，結果害得她一進門就奇異地體會到了掉入下水道的墜落感，然后被嚇昏了過去。
沒錯，真的被嚇昏了。朱萸至死都不知道鬼還能被嚇昏的這件事，終于在她死后知道了。
難道是因為驚懼而導致蘇醒的我產(chǎn)生了幻覺？中途茱萸產(chǎn)生了這個想法，短暫放棄了繼續(xù)跟著他，她想試試看有沒有別的人能看見自己，所以她就在大街上試了試。
結果嘛，無論是他對著別人做臉還是直接在大街上大叫，都沒有一個人看向她，她被集體無視，那一刻，她差點哭了，若是能哭出來的話，想必是已然淚如雨下。
嘗試無果，茱萸只得抱著他這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想引起他的注意，雖然同樣也以失敗告終了。
“討厭的無臉男，說好的下到人間就會出現(xiàn)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呢？可是我根本連喜歡的人都沒有??！”茱萸落寞地跟著他，嘴里不停地數(shù)落著無臉男。
朱萸不知道的是，走在她前面的時未聽到她的碎碎念，嘴角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