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趙瑾瑤出嫁后，北國皇宮里的氛圍就變得有些微妙，李灝玥除了上朝就是呆在養(yǎng)心殿里，每日起早貪黑的，幾乎快要把自己埋在那些奏折堆里了，他已經(jīng)許久未去過后宮了，蕭婉也未曾來看過他，倒是謹(jǐn)妃孫梓欣來過幾次，卻都被李灝玥拒之門外。
王公公看著李灝玥沒日沒夜地工作很是心疼，想要開口勸勸卻是不知如何說起?；噬喜蝗ズ髮m的風(fēng)聲不知是怎樣傳到了外面，這些天有不少大臣上書勸諫，皇上登基已經(jīng)快三年了，后宮卻無一子嗣，雖說蕭婉曾誕下皇嗣，可奈何皇子命薄，沒能長大成人，如今皇上后繼無人，這怎能讓大臣們不擔(dān)憂。
王公公思慮了片刻，又看了看已經(jīng)漸暗的天色，試探地問道：“皇上，這天色暗了，燭火昏暗，仔細(xì)別傷了眼睛，聽說謹(jǐn)妃娘娘宮里的鯽魚湯鮮嫩可口，最是解乏明目，皇上是否去嘗嘗？”
李灝玥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發(fā)酸的眼，這些日子他沒日沒夜地批閱著奏折，將這些年堆積的問題都處理了個遍，他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好像一停下來，他的眼前就會浮現(xiàn)出趙瑾瑤出嫁時的模樣，那穿戴著鳳冠霞帔的嬌好面容，那冷漠淡然的笑容，讓他的心隱隱作痛。
李灝玥皺著眉，忍不住撫上了心口，王公公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皇上可是心疼病又犯了？老奴這就去請蕭院令?！?p> “無妨?！崩顬h搖了搖頭，自從趙瑾瑤走后，他時不時地就會覺得心痛，太醫(yī)們都來瞧過，開了藥，他也按時吃了，卻總是不見好轉(zhuǎn)，前些日子蕭璃回來了，也幫他瞧過，說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yī)，能治療他心病的藥，此刻已經(jīng)遠(yuǎn)在千里之外。
“皇后近來可還好？”李灝玥問，趙瑾瑤走之前曾囑咐他要好生照顧蕭婉，對于這個從小與他相伴長大的鄰家妹妹，這個他名正言順娶回來的妻，他是充滿愧疚的，經(jīng)過上次的事，他深知自己和蕭婉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無法恢復(fù)到從前，是他毀了她本該無憂無慮的一生，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盡可能地去彌補。
“皇后娘娘近來一直在靜養(yǎng)，未出過坤寧宮?！蓖豕卮鸬?。
“去坤寧宮看看吧?！崩顬h起身吩咐。
車輦很快就來到了坤寧宮門口，李灝玥示意眾人退下，自己一人走了進去。已經(jīng)是夏末秋初的季節(jié)，坤寧宮內(nèi)的鮮花早已衰變，嫩綠的枝葉已經(jīng)漸漸變得枯黃，落葉紛飛，為這寂靜的坤寧宮添上了幾分蕭瑟。
李灝玥瞧著這蕭索的景象不由得嘆了口氣，從前的坤寧宮總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不知從何時開始的，這里的一切都在悄然發(fā)生變化，而他對這變化著的一切卻都毫不知情，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才幡然醒悟，卻已追悔莫及。
李灝玥向臥房走去，他正欲推門，門卻從里面被人打開了。
熹和端著藥碗推開房門，突然看見李灝玥站在門外嚇了一跳，險些將藥碗給摔了出去，她急忙行禮，“皇……”剛說了一個字，李灝玥一個禁聲的動作制止了她，“皇后歇下了嗎？”他見屋內(nèi)燈火昏暗問道。
熹和點了點頭，“皇后娘娘剛剛服下藥，現(xiàn)已經(jīng)睡下了?！?p>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李灝玥問。
熹和遲疑了片刻，“娘娘時常還是會覺得身子發(fā)冷，藥都按時服下了，效果卻不佳，蕭院令說娘娘這是傷了身子，再加上心情郁結(jié)，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須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p> 李灝玥的眸光暗了暗，“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向屋內(nèi)走去。
屋內(nèi)很暖，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熱，雖只是初秋季節(jié)，屋內(nèi)卻已點上了炭盆。蕭婉正靜靜地躺在床榻上，厚厚的被子將她裹成了一團，之露出一個腦袋。
李灝玥走到床邊坐下，低頭看著她。蕭婉閉著眼，眉頭微微蹙起，似乎睡得很不安穩(wěn)，她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龐已經(jīng)有些凹陷，光潔的面容上也多出了許多暗斑，昏暗的燭火下，她原本白皙的面容顯得有些蠟黃。
李灝玥靜靜地望著她，看著她消瘦的臉頰，心中的酸楚越來越濃。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這樣好好地看看她了，記得上次這樣看著她，她的臉還是肉嘟嘟的，就連睡著了唇角都掛著淺淺的笑意。
眼前消瘦的人兒漸漸與從前那個總是追在他身后，笑著喊他玥哥哥的人影重疊，往事漸漸在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那個在濟民府里笑得天真爛漫的小婉，那個在眾人面前端著架子卻在無人時嬉皮笑臉地向他做著鬼臉的小婉，以及那個目光冰冷如霜，口口聲聲要與他恩斷義絕的小婉，如幻燈片一般在他的眼前呈現(xiàn)。
李灝玥撫著胸口，他的心又開始痛了起來。目光在蕭婉的臉上流轉(zhuǎn)，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一點一點地?fù)崞绞捦窬o皺的眉，“小婉，”他低喃著，似在自言自語，“是玥哥哥的錯，是玥哥哥不好，你原諒玥哥哥好不好？你不要拋棄玥哥哥，好不好？”
室內(nèi)依舊寂靜，只有李灝玥一個人在那兒喃喃著別人聽不清的話語。
不知過了多久，守在門外的熹和終于等到李灝玥出來了。
“好好照顧皇后?！崩顬h低低地囑咐了一句，垂著頭，失魂落魄地向遠(yuǎn)處走去。
熹和愣愣地站在原地，方才，在朦朧的月色下，她好像看到了李灝玥微紅的眼，她搖了搖頭，向屋內(nèi)走去。
蕭婉依舊在床榻上沉睡，熹和關(guān)好門窗，走上前去為蕭婉捏了捏被角，她的動作突然一頓，昏暗的燭火下，她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正從蕭婉緊閉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