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堂上驚木一拍地上跪著的女人大聲啜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做主??!我妹妹自從嫁入錢家,沒少吃苦。從前爹娘都是看不起錢不寐的,故錢不寐懷恨在心假借賊匪之手乘勢而為……”
左邊跪著的是被控告人錢不寐,一看就知道沒少吃香喝辣,白白胖胖的大壯子。此時因為驚堂木一嚇,額上流出的汗襯的膩油稠光更顯富貴。右邊瘦弱女子乃是羅家大小姐,她口中的妹妹就是錢不寐的誤殺的正妻。
錢不寐是出了名的嘴笨,一時半會兒也吐不出來個字,在旁人看來是百口莫辯。羅大小姐則惡狠狠的盯著他,一副唾棄的樣子。
張高官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這樁案子實在瑣碎不堪,羅氏所言又無確鑿證據(jù),實在頭疼得很!就在他扶額欲退堂時,有人隨即登門拜訪。
李曲淮踏著穩(wěn)健的腳步,步步有盈。身后跟著的裴燦不緊不湊,絕不亂序。
張高官認得那前路人腰上的玉佩,乃當朝圣上御賜給九皇子的護身符。上有龍鳳環(huán)繞,又有宮匠親手雕琢鳳毛鱗羽,其生動程度宛若浮在眼前。
“參見九皇子?!睆埜吖俟笆忠远Y,李曲淮以同樣的動作回禮。
旁的人聽高官這般喊就知道是那都城里精貴的王公貴胄大駕光臨了,無不多瞅了幾眼,想要看清楚究竟皇族是何等模樣。終究是皇室子弟氣度不凡,眉宇間氣宇軒昂、清逸俊秀。
“不知九皇子為何而來?”張掌管轄江北這些年,雖有不少官員造訪,但皇家人不請自來還是首見。
“我從邊防歸都順帶路過江北,聽聞張大人治理此地井井有條,便想不請自來。”李曲淮看堂上有一男女跪著,男人肥環(huán)膘重,身著金菱綢緞。在此地能有此相貌、富得流油的可是錢不寐?他又轉(zhuǎn)向張掌,說:“張高官有奇案在身何不接著審?”李曲淮的話讓張掌語塞,有苦難說。堂外還有老百姓在等審判結(jié)果,如今又有皇子前來“勘察”,看來今日是要丟臉嘍!
張高官叫人給李曲淮和裴燦設座,裴燦習慣站著一口回絕了他的好意。
羅月看到了希望,又大聲喊起了冤屈,她不饒人的捶打錢不寐,要把胸中的苦悶不忿全部撒泄在他身上。錢不寐也不敢還手,只能呆呆地受著。
“還求大人把這混賬抓起來??!不然我妹妹在九泉之下也難眠啊……”羅月說到這里又哭起來,大聲嚎啕。張掌發(fā)令:“這里是審堂,不是你家,休得撒野!”他轉(zhuǎn)看李曲淮面部沒有多大變化,沒想好說什么,也不知該說什么。
李曲淮拱手:“我代張高官問幾句?!北虮蛴卸Y,讓人如沐春風?!板X不寐你把那天的情景在描述一遍。”
錢不寐低垂著的頭漸漸抬起來,看到李曲淮鼓勵性的目光,忐忑不安才肯放下。
“那日和平常沒什么區(qū)別,累了一天,我戌時就躺在床上。羅氏溫柔體貼……”說到羅家二小姐,錢不寐眼中蒙了一層白霧,“羅氏雖是自小嬌生慣養(yǎng),嫁給我之后卻對我體貼入微,任勞任怨。我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從前羅氏還在時就知道她的好,不在了更是難舍難離。
“你接著說?!崩钋凑Z氣溫和爾雅,沒有其他貴胄那樣咄咄架勢,倒讓人覺著親近。
“我躺下后,拿出賬本開始翻看,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處賬目簡直匪夷所思。羅氏此時端了一碗湯進來,叫我趁熱喝。我二話沒說將賬本夾在左腋下,接過湯喝了起來。那晚風寒刺骨,羅氏怕我凍著就去關(guān)窗子。不料就在拉窗折的那一刻有賊匪沖起來一腳踢開了羅氏。我護妻心切,抄起床底棍子就飛奔到賊匪那里。我怕羅氏受傷害撞開了她,一棍敲在賊匪頭上,待看清是竟打的是羅氏?!卞X不寐又垂下頭,說了這么多,事情好像也不會有什么進展。
“羅小姐,你也來說說看吧?!崩钋凑Z氣依舊溫和,看得羅月有些激動。
“錢不寐家庭院與我家只隔了一道墻,那日我在院里活動,聽到隔壁動靜挺大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我急匆匆的進去錢宅后,就看到我家妹妹頭破血流的躺在錢不寐懷里。有一根木棍握在他的左手上,沒想到這混蛋居然打死了她!我……”
羅月還欲說什么,被李曲淮打斷了。
“你們二人且先回到家中靜候三日,馬上就會有結(jié)果,到時誰說慌與否自是昭然若揭?!崩钋催@話說的輕松,連張高官也不由得信他。張掌擺擺手,就此退堂。臨走前羅月得意一笑,錢不寐頭頂似有烏云籠罩,整個人灰蒙蒙的。
待只剩下他們?nèi)撕?,張掌才問:“九皇子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p> “明日去錢宅察看一番,我想所有的一切就會水落石出?!崩钋簇撌终驹谔醚耄帑[紋路的素衣愈發(fā)稱的他不同于世,超脫凡俗。
裴燦不作聲,只是默默看著李曲淮。可能這小皇子還真有一手。
“裴燦?!崩钋春暗?。
“末將在?!迸釥N被這一喊回過神來,抱拳待命。
“明日就由你我前去,兩人足矣?!?p> “是?!?p> 北風襲來吹得人神清氣爽,庭前枝頭葉落光,一身素裹在人間。